褚尧话里透着落寞,「这话孤没忘,他怎么就忘了呢?」
看不出来褚尧这种小正经,居然还干过撒谎逃学的事。想像小太子被藤条抽得鼻涕眼泪齐飞的模样,君如珩有些想笑,笑着笑着又莫名难过起来。
被一心敬重的师长背叛,看到坚持多年的东西生生碎在眼前,除了伤心,更多的还是信念崩塌带来的衝击吧。
但与此同时,他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杨禀仁既已归顺了燕王,为何又巴巴跑来告密,还鼓譟褚尧先发制人对燕世子下手?
造反这种事,杨太傅不敢信口胡诌。明知蓟州凶险,褚尧又为什么要下令加快赶路?
君如珩脑子里乱糟糟的,正当他试图从千丝万缕间捋出头绪时,褚尧忽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
君如珩不假思索地落地化形,来到褚尧身边。
那张脸浑无血色,甚至比他们初见时还要惨白。君如珩才刚靠近一点,便觉察到一阵寒意侵骨而来。
褚尧眉心挂霜,唇白如雪,君如珩试探着伸手碰了碰,遽然回缩。
好傢伙,这怕不是冰箱成精了吧?
「喂,你……你没事吧!」君如珩胡乱拍打,「寒毒发作怎么解啊,来人,来——」
嘴被人捂住,虚弱但异常坚决的语气在耳边响起:「不许让那些人进来。」
君如珩随即明白,褚尧这是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病发时的丑态。他顺从点头,那隻手才缓缓鬆开。
褚尧仰高脸,修长的脖颈微微绷紧,眉间极力压抑着一抹痛色,从前襟掏出玉牌,塞进君如珩手里。
「船尾有一叶竹筏......你拿着孤的令牌,岸上守军不会为难于你。」
君如珩愣愣看着那玉牌:「你,要放我走?」
「孤的寒症已入膏肓,若被褚晏等人知晓,定会杀你取血,吊住孤一条命好为他们争取时间。再不走,就不走了了!」
君如珩怔了一瞬,脱口而出:「放走我,你会死的。」
话音未落,两人不约而同寂了下来。
君如珩脑海里猝然响起「人设告急」的警示音——主神虽然装死,它留下的狗腿子倒一直兢兢业业。
褚尧那静若死水的眼眸有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好比细碎涟漪,风止后很快就泯而不见。
甲板上传来军靴踏地的橐橐声。
褚尧吃力地推开暗门:「走吧。」
君如珩一咬牙,攥紧玉牌就往外跑,没行几步,忽又听见褚尧轻飘飘的声音。
「小东西,记得下回别再滥发善心了。落到这么个见不得的地方,岂非当初一念之差,救了不该救之人?」
仿若无心的一句,却令君如珩倏地顿住。脑中不知哪根神经被挑动,原主被擒时的场景跃然眼前。
灵鸟一族受迫害百年,视人类如敌如雠,按理说轻易不会主动接近。
偏君如珩穿的这隻,不仅一根筋,还有点缺心眼。原本枕石漱流好不快活,一次偶然见着晕倒道旁的修士,便要上前助人为乐,谁知就掉入了燕王府兵设下的陷阱。
顺着这条线索——
胤人荼毒灵界百年,那兴致到武烈年间早已转淡。今上对修仙问道之事也不过尔尔,真正对灵界构成威胁的反倒只有燕王一家。
【燕王上位,灵界必遭大殃。换句话说,要想光復灵界,必须先除燕王。】
逆否推理,没毛病。
警示音随之消失不闻,君如珩蓦然转首,见褚尧孱弱地朝自己露出个笑。因为毒发凶猛,他甚至提不起力气扯动唇角,只够在唇畔弯出浅浅的弧度。
那一弯,直接勾准了君如珩的心窍。
两害相权取其轻,君如珩再无犹豫,立刻返身折回褚尧身边。
「你怎么......」
「别出声。」君如珩抓起案上分橙用的并刀,割破了手掌,眼皮都不眨一下。
「褚家人欠我,你不欠。你救我一命,这次当我还你。」
掌心相贴,掌纹相合,寒气从指尖沿经络而上,渐游走遍四肢百骸。
君如珩感觉自己仿佛握着一块坚冰,起初只是颤栗不休,到后来就变成僵冷,完全感受不到手脚身躯的存在。
这具身体似乎格外不耐严寒,没过多久他就被冻到眼前发黑。
意识昏沉间,君如珩恍如置身一个巨大的冰窖,寒气直透骨子里。
更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调动体内灵力,非但驱不散那寒气,反而被寒气裹挟,连自身灵力流转也陷入涩滞。
君如珩仍无退缩之意。
这时候,指缝忽然被人抵开,十指交扣间一股温流反哺其身。
君如珩勉强睁开眼,看见了清醒过来的褚尧。
脸色依旧苍白,却将五官衬得越发秾丽,唇角轻牵,俨然是个危险的夜行妖。
君如珩笑自己脑子都给冻坏了,人家明明是个光风霁月的正面人物,他怎么会想到妖?
忽地一隻手伸过来,蒙住了他的眼睛。
继而一个温煦又掺杂着丝丝蛊惑的声音,紧贴耳根响起。
「三魂未全,怎么还敢替人疗伤。不要命了,嗯?」
耳后有些烫,但架不住睡意汹涌袭来。君如珩迷迷糊糊地好像埋进了谁的颈窝,呼吸间都是缱绻的药香,他头一歪,彻底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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