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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殿下!」

「阿宴如何了?」

「烫伤倒无大碍,已处理妥了,换几日药就好,小将军身子本就虚,可得好好将养几日,莫食荤腥,莫受凉。」

「记下了,辛苦花太医!」

回到金茳院,正碰到邵莱合拢房门,见到煜王回来,不仅没推开门迎他,反而急匆匆过来,往他身旁用力贴了贴。

「殿下!」语气仓惶。

「怎么?」李庭霄心头一沉。

「阿宴,阿宴他……」邵莱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嗓音,「他方才昏迷间,竟然开口唤了声『娘亲,疼』!」

李庭霄鬆了口气,他还当是白知饮出了什么事。

他不当回事,可把邵莱急坏了,强调:「殿下,阿宴他会说话!」

「本王知道。」李庭霄拍拍他的肩,「烂到肚子里。」

李庭霄推开门,冷风贴着地皮扫进屋子,吹得炭火明灭不定。

花太医提醒不要受凉,李庭霄便抱起白知饮进内间,轻手轻脚放上自己的大床,挑亮烛火。

他的额头被包扎好了,眉头仍微蹙着,像是难受。

碰碰他的脸颊,感受到微许超过自己的温度。

又发烧了,温度不高。

白知饮身体底子确实不太好,想当初在暮霜原他就烧了个昏天黑地,他用尽办法才将他的温度降下来,没烧成傻子。

李庭霄嘆气,解下大氅随手搭在木架上。

下人早在隔壁备好一池热水,目前已经凉了一半,而且时辰不早,他懒得折腾,就只简单洗漱,躺到泛黄被褥上小睡。

他起来看过两回,后半夜,白知饮还是烧起来了,他就用湿布给他降温。

白知饮头疼欲裂,脑子里不停闪过从前的记忆,一时锦衣华服、意气风发,一时又身陷囹圄、浑身是血。

北方潘皋的九月,风已带上了几分萧瑟,吹落了早秋的黄叶。

鲜衣怒马的少年伏低身体,扣住弓弦的纤细指尖一松,箭矢流星般破开了风,射穿枝丫上唯一一枚红果深深钉入树干,箭尾羽翎兀自嗡嗡晃动。

白马四蹄飞扬,又稳又快,在路过那树时,少年偏身拔走箭矢,反手插回箭壶。

前方,一匹枣红马迎面奔来。

「少爷——少爷——」

声音有几分熟悉,但却记不起是谁。

少年举目望去,却怎么都看不清那人样貌,只听他急急地说:「少爷!家中出事了!老将军他——」

少年勒马,白马长嘶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地。

「父帅怎么了!」

「老将军让少爷快,啊——」

话未说完,那人胸口透出寸许箭尖,沾满了血,人从马背上栽下去。

少年一惊,忙下马去查看:「父帅说什么?」

「快……逃……」

少年仍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口中涌出的血和逐渐翻白的双眼,等他掂量出这两个字的重量,四下已涌起铅灰浓雾。

他拔出防身用的短刀,却发现自己已被鬼魅般的影子包围了。

浓雾飞快包裹而上,强大的威压下,他不能视物,不能出声,浓雾中的黑影围着他急速旋转,转得他头晕目眩。

恢復清明时,人已到了腐朽晦暗的牢里,被牢牢绑在木架上,而母亲正在不远处的监格内,双手紧握着栏杆看这边,在她脚边,双腿被扭成麻绳的侄儿早已昏死过去,搁在地上小小的一团。

母亲的眼底绝望与恨意交织,定定凝视着他,那恨意有如实质,看得他浑身止不住发颤。

一个手持烫红匕首的无面人慢慢逼近,再逼近,下一刻,那人手里的匕首却变成了一块火炭,身上也变成了湘国军队的黑色铠甲……

不多时,光芒大盛,他看见了对方的脸。

竟然是煜王。

李庭霄刚在他床边打了个盹就被指甲抓醒了。

白知饮满头大汗地弹起来,脸白的吓人,目光半天都没找到焦距。

「白知饮!」李庭霄轻唤一声。

白知饮渐渐回魂,终于看清眼前人时,泪水「刷」地顺着腮边流下。

李庭霄的手还被他紧紧抓着,抓得手背暴起瘦瘦的筋,抓得人生疼。

他一时间有些无措,只能勉强哄:「做噩梦了是不是?刚才你一直不安稳!」

噩梦吗?

哦,只是梦,还好,只是梦……

白知饮清醒中仍带着几分昏聩,用力合了下眼,喉咙里像是滚过了炭,火烧火燎。

李庭霄适时给他递了杯水,他无力抬手,他看出来了,就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子,餵他喝。

「还疼吗?」

「不,不疼了。」

「看你做的什么傻事!不信本王搞得定?」

白知饮扯了扯嘴角。

想他没力气说话,李庭霄摸他的脖颈试温度:「你继续睡,应该不会再烧了。」

白知饮瞥了眼如墨的天色:「不敢劳殿下亲自照顾。」

「本王不照顾谁照顾?」李庭霄板起脸,「你说梦话都被邵莱听到了,知道不?」

白知饮眼神晃了晃:「那……」

见他紧张到脸又白了几分,李庭霄便不再逗他,拍拍他的发顶:「无妨,邵莱是自己人,安心睡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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