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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饮看了眼隔断的水墨屏风,抱着行李去了。

李庭霄又问邵莱:「太医还没到?」

「回殿下,花太医说今日一早得先进宫去看栗娘娘,估么是在宫里耽搁了。」

「栗娘娘病了?」

「上个月栗娘娘查出身孕,在安胎。」

除母仪天下的石皇后外,湘帝就只有栗娘娘这一位妃子,乃是西江王栗吕文的长女,西江原是陇西地区的小国,后主动向湘帝称臣领封,世袭罔替,出身边塞的栗娘娘能文能武,个性好强,深受湘帝喜爱,如今有了身孕,怕是更得圣宠。

李庭霄轻笑:「那本王不是要有皇侄了?」

邵莱的马屁跟得紧:「正是,恭喜殿下!」

「恭喜本王做什么?又不是本王当爹!」他半真半假,轻笑改为嗤笑,拦住邵莱那即将出口的奉承,「行了,该用午膳了,去安排吧!」

邵莱讪笑着弯腰,恭谨问道:「殿下想吃什么?」

然后才想起殿下今日什么也不能吃,就又问:「小米粥?还是米浆?」

李庭霄脱下氅衣,看了眼外间:「鱼丸汤,炸酥肉,脆皮烧鸭,再来两个素菜小炒。」

邵莱急道:「殿下,使不得!花太医说……」

「少废话,快去!」李庭霄不耐烦。

邵莱就依言去了,路过外间时,总觉得红木榻上那陈旧发黄的被褥扎眼。

白知饮铺好床,听里间两人在说身孕、安胎之类的话,就避嫌躲去院子里,无所事事地绕到屋侧枯坐,盯着天上的流云发呆。

那云几经变幻,最终化作凛凛雪山,纯白而宁静,强风一过,云边卷散如雪从风起,渐渐消弭于九天。

他长出口气。

雪山,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也不知母亲和侄儿如何了。

他把眼睛从云间挪开,揪了一撮狗尾巴草,低垂下眸子,慢慢搓硌手的颗粒。

身后脚步声逼近,煜王已到他身后,居高临下,背着光。

「怎么躲到这来了?」他严肃地对他脚边的狗尾巴草颗粒指指点点,「弄坏我煜王府的东西,知道要赔多少吗?」

白知饮抿住唇,嘴角却向上弯了弯,腮边绽开酒窝,仿佛早春三月的第一株桃花。

明知他不会回答,李庭霄弯腰捞起他的胳膊:「走了,开饭!」

白知饮的上一顿还是昨晚,泰金给了他两个包子,苦菜和荤油和的馅儿,他吃不惯,还是硬啃完了。

确实饿了,一听「开饭」二字,口中自动溢出津液,肚腹也嗷嗷待哺。

煜王亲自要的饭菜,四菜一汤,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阿宴在煜王的命令下上了桌,而邵执事被屏退。

他走时又看到了红木榻上的泛黄被褥,盯着,盯着,一直盯着,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站稳身子思忖片刻,回身把房门关上了。

第005章

说是陪煜王用膳,可白知饮头也没抬,捧着碗白饭吃个没完,白釉瓷碗都快要见底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还是没动过。

李庭霄捏着筷子,没身份地敲了敲碗:「怎么不吃菜?」

白知饮说:「能吃饱。」

又去扒饭时,碗里忽地多了块焦黄锃亮、泛着油星的鸭肉,他一顿,连鸭肉一起扒进嘴里。

香。

李庭霄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今日一大早,派去潘皋的探子回来了。」

白知饮猛抬眼,嘴里还含着饭,端着碗竟有些不知所措。

「潘皋国都在传,鬼面将军白知饮隻身引开天狼军主帅,一场恶战后为国捐躯,此举为潘皋军搏得了喘息之机,多活了几千兵士的命,配享太庙。」李庭霄笑得意味深长,「白将军,如何?」

白知饮抿着唇,良久,蹦出两个字:「惭愧。」

「本王设法保住了你母亲和侄儿,没食言。」

「是,多谢殿下恩德!」白知饮放下碗筷,诚心说道。

李庭霄对自己主导的这场跨国舆论战很满意,高傲昂起头,却听白知饮又问:「我家人现今境况如何?」

「潘皋王那老狗赐了屋宅和抚恤,一切都好,就是……」李庭霄一笑,「你死了,想必他们欢喜不起来。」

何止欢喜不起来,白知饮战死沙场的噩耗传到潘皋,白母几度哭晕过去,若不是还有个瘫子孙儿要照料,恐怕早随儿子一道上黄泉去了。

但他不想对白知饮说,说了也无益。

可即便他不说,白知饮还是能想出个大概,眼眶里立刻蓄起了湿意,长睫微颤,眼尾跟着拖出一抹淡淡的红,像是晕开了胭脂。

李庭霄自他额头的疤扫过,略感遗憾。

这人的容貌底子相当好,若不是这疤,那可真是人间绝色。

属实是暴殄天物了!

看得出,他极力忍着泪,心中必定十分难受,李庭霄出言安慰:「白知饮,身处乱世,活着就很好。」

白知饮喉咙里咸腥酸涩各种滋味,片刻后狠狠咬住牙,目光復又变得坚定:「殿下说的是,总有一日,我要带家人脱离苦海!」

李庭霄就欣赏他的这股韧劲儿,笑着推了下他的碗:「吃饭。」

接着,又把白胖胖的鱼丸一下下舀进他碗里,都快盛满了才放下汤匙,端起自己的小米粥闷头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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