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迟宴也并没有奢望能得到答案。
亲你一下的话,你会醒过来对吗?
迟宴弯下腰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他直起身子等了一分钟,何秋韵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到自己手臂上,迟宴没有去擦,等剩下几滴全部落下后才一同抹去。
「师父。」迟宴扭头去看赵竹之,「他会没事的,我们再等等吧。」
**
越往下潜,水下的光线越暗。
梁玉拼命挣扎,身体在水压的作用下逐渐缩小,变回原来的模样。
脚下出现了黑洞一样的漩涡,身边的流水旋转着往下流去,连带着何秋韵也往下沉了沉。
梁玉蹬了蹬腿,半边身子挣脱开。雨滴从水面进入,沉下来时变成利器,直往下砸来。
那些利器像是长了眼睛,避开梁玉的身子,朝何秋韵追来。尖锐的刀刺扎入何秋韵拽着梁玉的手,鲜血顿时顺着伤口流出,染红周围一片海水。
两人纠缠间,梁玉身后长出利爪,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向何秋韵袭来。
同一时间,蚕丝与利爪交缠,梁玉转过身,垂着眸望向他。
冰冷的眸子扫过何秋韵的面庞,在那一瞬,何秋韵仿佛从来也不认识他。
梁玉张嘴说了句什么,海面飘起一阵白浪,密密麻麻的雨点像刀刃般落入海中。
他转身往上游去,只给何秋韵留下一道背影。
何秋韵来不及躲避,蚕丝只碰到梁玉的发尾便被雨水拦截。
身子越来越重,眼皮沉沉,似乎立刻就会睡去。
「不是在这里。」
迟宴?何秋韵的眼睛睁开了些。
「那几个字,我想亲口告诉你。」
舌尖被牙齿咬破,铁锈味在口腔里横衝直撞。
前半生他很少感受到爱,也没想过,真的会有人平白无故来爱他。
可迟宴就是这样的。
我死了,迟宴会伤心吗?他想着,脑海里冒出迟宴抱着他冰冷的身体一言不发的场景。
这比他之前做过的任何噩梦都更加恐怖。何秋韵脑子乱乱的,但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他不想让迟宴难过,也不想看见他哭。
蚕丝从梁玉那头收回来,眨眼间,左侧那股半长的头髮被银丝割破。
黑色的髮丝顺着波涛飘散开来,髮丝脱离了母体越长越长,很快,深不见底的海水里四处都是。
许岁岁,师父这下真的变成蜘蛛精了。
何秋韵苦笑,那些黑色的髮丝忽然发出银光,昏暗的海底霎时间被照亮。
梁玉不可思议地回过头,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疯了?
何秋韵勾起唇冲他微微一笑,身体的疼痛已经被抛之脑后。蚕丝穿破水面像四面八方飞去。
最后几股绕住梁玉的身体,将他往脚下的黑洞拽去。
再坚持几秒他就能将所有人带出。
蚕丝充斥了整个梦境,这里俨然成为了它们的巢穴。
蝴蝶从丝线上飞出,就在一切都将结束之时,梁玉从远处扑来,他禁锢住何秋韵的身子,两人齐齐向黑洞砸去。
何秋韵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从他嘴唇张开的弧度看出他在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去死。」
**
休息室里忽然有人「哎哟」叫了一声。迟宴和赵竹之对视了一眼,朝那人的方向看去。
那是个中年男人,他倒在桌球桌下面,手里还握着球拍。只见他眼皮翻动一瞬,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迟宴眼皮一跳,醒了?还没走进看清情况,身边又陆续有人苏醒。
「诶,我怎么睡着了?」有人迷迷糊糊直起上半身问。
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迟宴回到何秋韵身边,面前的人却毫无反应。
迟宴转头去看赵竹之:「小秋怎么还不醒?」
赵竹之神色复杂,没有回答。
迟宴摸了摸何秋韵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刚才还凉了几分。他把对方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给赵明星拨了个电话。
「餵?」
「喂!」接电话的不是赵明星,而是秦泽琰,「迟宴你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刚刚在路上看见好多人都醒过来了,现在外面好乱……哎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你们那边呢?小秋还好吧?」
「他不是很好。」迟宴低头看着何秋韵的脸,声音有点哑,「他还没有醒过来。」
「迟宴你别着急。」秦泽琰听他这语气,心也像是被揪起来一样,「肯定是多亏了小秋,这件事才结束得这么快,我们再等等他,你千万别急。」
「嗯。」迟宴说完挂了电话,一转头,却看赵竹之面色凝重。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挣扎了半天才开口:「师父,怎么了?」
赵竹之伸出手,在迟宴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根枯死的蚕丝。
他担心何秋韵,在把自己的东西全部交给他时,留下了一根。可如今,它已经坏死了。
「小秋他,好像出事了。」
**
迟宴报了警,随后抱着何秋韵,跟在赵竹之身后找到了之前那个神秘的休息室。
手术工具散落一地,四处乱糟糟的,梁玉还躺在最初的位置。
迟宴把何秋韵的身体放在手术床上,赵竹之则去探梁玉的鼻息。两个人的状况十分相似,看来这并不是巧合,他们同时被困在了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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