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夜宵

夜风很舒服，让人想跳下去，融入风里。

郑非站在露台边，垂眼目测着下方的高度。

现在已是深夜，无忧庄园的人们大都早已陷入了沉眠。除了不知疲倦的巡逻机器人，只有一些近卫和值班的侍从还保持着工作状态。

就好比，在卧室门外守卫的近卫。

所以敞开的露台反而是更容易掩人耳目的出入口。

郑非的身影藏在柱子后，整个人就像一片影子。

【最佳路线计算完毕。预估时间为十五分钟。】

郑非：十五分钟么？足够了。

郑非抬起手，手里拿着一支灌满药剂的无针注射器。但这并不是他在海稻星基地制作的“变脸三分钟”——虽然外观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而是他混入其中的“T3级别稳定剂”。

【首领，为什么不尝试另一套方案？您不需要这么冒险。】

郑非：不需要我冒险的方案，耗费的时间太多了，对我们的目标来说反而太冒险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时机正好。真的等齐万象抵达这里，反倒处处掣肘。既然你已经计算了最佳路线，不就给出了最佳选择么？

从进入庄园到晚餐之前，王图经过数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成功接入无忧庄园的星网。但与星网相连的庄园防御系统才是真正的核心，不完成破解，就不可能将整个庄园纳入王图的完全可控之中。

郑非：记得我说过么，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时间是最宝贵的。

【……请多加小心。】

郑非勾起唇角，抬手给自己注射了稳定剂，随即点开胸口的膜衣控制器。在膜衣顺着皮肤将他包裹的瞬间，他从露台一跃而下，轻飘飘地仿佛毫无重量。

风贴着身体的线条滑过，就好像贴着皮肤一样，带来丝丝凉意。

郑非身上只穿着一层膜衣，它现在表现的颜色是黑色的，看起来就像紧身衣。唯有那张夜色下有些模糊的面孔，却显露出第二皇子副侍官长威尔第的脸。

——晚餐后，威尔第特意以“跟随第二皇子殿下散步”的借口，带着郑非里里外外大致参观了一下整座庄园，以便了解第二皇子府邸的内部结构。毕竟如果郑非扮演“第二皇子”时，连自己的府邸都不熟悉，很容易惹来有心人的怀疑。

也就在那个时候，郑非让王图近距离观测了威尔第外表的详细数据，录入到他胸口那颗宛如吊坠的膜衣控制器中。

——膜衣这种调查局的秘密科技，既然落到他手里，怎么能不物尽其用呢？他回学校当然不只是为了几场考试而已，更是为了利用短暂的自由时间，给之后的行动增加了一些筹码。在王图的帮助下对膜衣做一些小改动，就是“筹码”之一。

扮成威尔第不过是以防万一的措施。万一失手被人看见，也能用威尔第的身份糊弄一下。

郑非落到地面，定了定神。随即他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他的整个身影给人一种仿佛出现叠影的不稳定感——但这个瞬间很快，快得就算有人目睹，也会以为是眼花。

郑非沿着房屋的阴影，快速进入了主宫殿后方的庭院。他不落半点声息的动作，就像夜间狩猎的野兽，敏捷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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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原本是庄园内最大的园林，有亭台楼阁，有山水瀑布。可惜现在硬生生缩水了一大半，靠近庄园外冰霜森林的区域，被大片隔离板笼罩着，据说里面的水池都被填平了。

庭院人工修葺的景观，给了郑非更多掩盖身影的角度。至始至终，他都闭着眼睛，却比睁着眼睛时更敏锐，总能掐着点恰好避开巡回的机器人，以及庭院中防御系统的定时扫描。

其实郑非看得到，只不过不是用眼睛看。在他脑海里，一幅无忧庄园的全息地图填充了他整个“视野”。地图上巡逻机器人也好，监控扫描也好，每一个活动点都被王图清晰标注出来。郑非闭着眼前进的感觉，更像是在星网镜像界的全息游戏中，完成游戏任务。

这个奇妙的视界，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遗。连泥土中钻入钻出的昆虫，都逃不过感官的捕捉。仿佛整个天空和大地，万物和星辰，都对他再也秘密。

但这样奇妙的体验，对现在的郑非来说，也是极度危险的。

不仅因为保持这样的状态时间久了容易失控，更因为要进入这种“视野”，他必须适当放开已维持五年之久的自我压制，一个不好身体就有因为失去平衡出现崩溃的风险。

而好处就是，庄园防御系统开启的前提下，他依旧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路无阻地来到了目的地——被保留的那部分庭院中，有一个庄园防御中心的安全门，就隐藏在一处人造瀑布后。

郑非在脑海中问：怎么打开？

【理论上，有您的血液，王图就可以打开。】王图的声音流露出一丝十分人性化的催促之意。

郑非若有所悟：里面的是什么？

【是影图！无忧庄园的防御核心，竟然是影图！】

郑非：原来如此。

淡金色的纹路从郑非的额头，蔓延到他的眼周、面颊、下巴，顺着脖子渗入膜衣下的皮肤。这让他看起来有种异样的非人感。

郑非咬破手指，将带血的指印摁在了入口电子锁上，于此同时金色纹路一并从他的手指，蔓延到了控制面板上。

电子锁透出不详的红光，但尚未发出任何警报，就像被人强行断电一样骤然熄灭，不过两秒钟，就亮起了代表许可通行的白光。

随后，电子锁连通的入口打开。地面上两条淡淡的白色光条从入口处向黑暗中深入，仿佛在邀请他入内。

郑非闭着眼睛，快步走了进去。

脑海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