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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懊丧无措之际,李映柔从他怀中挣扎着坐直身,水雾迷蒙的眼睛直直睨着他,「韶韶,难道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李韶微微抿唇,将她额前被泪水浸湿的乱发拢好,声音极尽温柔,生怕哪点再伤了她:「皇姐,朕跟大皇兄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什么……」李映柔深深喘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在她困顿惘然的注视下,李韶幽幽道出那段压在他心底许久的陈年往事:「那年朕跟大皇兄在从马场回来,正巧看见靳明阳抱着母后,母后让他不要再纠缠了,然而他却说想带着母后跟你离开京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逃到哪去,最后两人不欢而散。朕跟大皇兄商议,决定将你的身世一直瞒下来。大皇兄出事之前,朕与他发生争执,也是因为这件事……」

「大皇兄察觉到朕喜欢你,想让朕收回心意,所以我们发生了点争执。不过最后皇兄答应朕,待他登基,会替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嫁给朕做王妃,只可惜他就这么出事了。」

「自那以后,朕每天都想着早点扳倒靳明阳,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安稳的活下去,你的身世才不会成为朝野博弈的工具,如今朕终于做到了。」

盈盈灯火下,李映柔泫然欲泣,朱唇微微张开,露出些许莹白贝齿,人像是被抽去了三魂,变得木讷僵硬。

李韶凝着她,清俊的眉眼染上情动,双臂将她还在怀中,「皇姐,朕一直都爱着你,现在我们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了,朕会护你一辈子的……」

入夜后,斜风四起,一轮圆月挂在西空,很快被乌云遮盖,天地黯然失色。不多时,细雨淋漓而至,捲起阵阵潮湿的泥土气息。

李映柔抱着双膝缩在拔步床上,如缎的秀髮披散在身侧,遮住她大半个身子。靳明阳和李韶的影子不停在她脑海中掠过,若不是嘴中被咬破的几处隐隐作痛,她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李韶总爱伺候她,前世还答应她不立后不选秀,她以为只是弟弟乖巧听话,却没想到里面还另有玄机。她跟晏棠都很纳闷,为什么她造反李韶还想保她一条命,现在全都解释得通了……

李韶对她,并非只是姐弟之情。

前世没有除掉靳明阳,他一直将情愫按在心里,从未透漏给她分毫。现在真相大白,她心里隐隐作痛,有几分心疼他,也心疼现在的自己。

她该怎么办?

前几日她还在寻欢作乐,仅仅过了一天,她就从云端跌入了地狱。

哭了一会,李映柔隻身来到书房,取出几幅李韶赠予自己的画作,上面都有题诗,如今一看,全是情诗。

李韶没有撒谎,这一切都是真的。

最后一丝侥倖崩塌,她将画颤巍巍捲起来,藏进柜子的最深处。起身时忽然头晕目眩,脚下一软,直直往后面仰去。

「柔柔!」晏棠迅疾进屋,在她坠地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凝着怀中近乎昏厥的女人,晏棠愁眉不展,使劲掐着她的人中,「柔柔,柔柔!你怎么了?」

好半天李映柔才顺过气来,恹恹望着那张冷峭忧悒的面孔,摧心剖肝的疼席捲全身。

天子对她有意,那晏棠怎么办?她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他,然而李韶的告诫不停迴荡在她耳畔

「皇姐,安全起见,你的身世不要告诉任何人。」

眼瞧怀中人哭得不能自抑,晏棠愈发困惑,急切问道:「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吗?还是说陛下没有答应和离之事?」

见她不答,晏棠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抚:「没事,不答应就算了,我说了不图名分,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别哭。」

他捧起她的脸,一点点将泪水吮去,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呜咽渐渐被吞噬,李映柔眼睫轻颤,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顾忌,发了疯似的将他按在地上,扯开了他的衣襟。

这场春雨连绵下了数日,连屋里的被衾都跟着潮湿起来。

李映柔起身后就直接坐在了软榻前,伸手推开了镂花栅窗,外面雨帘潺潺,花枝摇曳,青石地面堆积着数个水洼,层层荡漾着涟漪。

守在廊下的竹筠见栅窗开了,遂领着盥洗婢子进去,替她洗漱打扮。

李映柔坐在妆檯前,直说了两个字:「从简。」

「是。」竹筠默默替她上妆梳头,见她越发消瘦,心里纳闷又难受。

自打那日从宫里回来,主子就变得闷闷不乐,也不肯与她多说。她偷偷问过晏大人,又感觉不像他口中所说那么简单。主子一直都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区区和离之事,不会让主子变成这样。

高鬓梳起后,李映柔一点首饰都没有戴,挥手让众人出去,独自端详着铜镜中的人。她轻抚着自己柔滑瘦削的脸,心道还好,这张脸与靳明阳并无几分相似。

恍惚间,她的眼神被妆檯上一枚小巧的青花描金圆盒吸引,这圆盒里装的暖玉膏,专治手脚冻伤。

在她十一岁那年,因为功课偷懒被母后罚跪,外面冰天雪地,北风呼号,她柔嫩的手脚都被冻伤。靳明阳得知此事后,便说自家有特製的秘药,年年都会呈进宫中,这一盒便是去年冬天的。

她将圆盒握进手中,静默半晌,走到门前使劲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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