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才赵凰歌那一番话,眼下虽然太后不让再提,可是这些人却到底各自在心里琢磨了起来。
人吶,就怕想。
不想的时候,尚且觉得万世太平。
可只要心虚的时候,一回想,便会觉得,处处都是错误。
因此不过坐了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先想要起身告退了。
「时候不早,臣妾就先不打扰太后休息了,改日再来给您问安。」
这位太后寻常的时候就不大见后妃,每月规定的一次请安,是众人必须要来的。其他时候,倒是有人零零散散过来,但一个月也见不到太后几次面,每次至多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回去了。
然而今日,太后却显得兴致格外好,竟然拉着她们聊了大半个时辰。
这些人都不是傻的,就算是起先不知道为什么,可看到原本该在严华寺的长公主出现在了永安宫,便都明了了。
可惜,若是寻常时候,她们还乐意添乱,现下知道可能有一把火要烧到自己头上来,便都有些坐不住了。
有了一个开头的,其他人便也都打算起身离开。
太后今日目的已然泡汤,现下见这些人要走,倒也没有再阻拦,只淡漠道:「既然如此,便都回了吧,正好哀家也乏了。」
闻言,众人便都起身行礼告退。
赵凰歌走在后面,她最后一个请了安,那姿态却是带着敷衍:「太后,那我也先走了。」
在太后面前,她既不用儿臣,也不用谦称,当年太后还曾因此试图责罚她,可却被赵显垣拦了下来。
于是现在二人之间,依旧维持着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太后眯眼看了看她,却并未立刻叫她走,只道:「既是不舒服,那就好好修养,改日去了东皇宫,莫要给国师找麻烦。」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你如今也大了,不比小时候,到底要稳重些才是。」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诫她,可惜赵凰歌却看得见她眉眼里满满的恶意。
赵凰歌心中一阵厌恶,面上的笑意却是半分未减。
「太后放心便是。」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朝外走去,丝毫不将对方的话往心里去。
毕竟,这人也不值得。
待得人走后,太后却是捏着椅子,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赵凰歌方才那模样,在一瞬间像极了先皇后。
……
出了宫门后,赵凰歌脸上的笑意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才出门就冷了脸,这模样自然被门口的宫人们看了个真真切切。
不过她一向如此,反倒是让那些宫人们见怪不怪了。
锦心就在门口等着,这会儿见她出来,忙的迎了上来,声音里都带着担忧:「公主,您没事儿吧?」
不过,自家公主这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见状,赵凰歌摇了摇头,才打算说什么,却被人叫住了:「河阳。」
听得声音,赵凰歌下意识回头,却见皇后就站在一侧,正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
这倒是稀奇了。
虽说昨日两个人见面难得没有吵架,可赵凰歌也不认为,两个人就此和解,甚至能让皇后等着自己的地步。
毕竟,方才在殿内的时候,她还当着面儿给自己上眼药呢。
如今转头却在这里等自己,必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倒是格外快的挂上了笑容:「皇嫂还没走?」
见赵凰歌停住脚步,皇后则是带着宫人走了过来,笑道:「等你呢,昨樱花国宫有事要忙,都没能与你好好说话,杞年夜里还念叨你好几次。他这会儿没功课,去含章殿坐坐?」
含章殿是皇后宫中主殿,这是邀请自己跟她回去呢。
赵凰歌心中警铃大作,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甜软了起来:「原本皇嫂叫我,该是随着过去的,只是臣妹这会儿不太舒服,得先回去歇着了。」
她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在撒谎,若是去了含章殿,见到赵杞年,她头疼怕是更重几分。
现在她脑子里一团浆糊,眼前的事情还理顺呢,实在是不想去见那个一团烂帐的小白眼狼。
赵凰歌都这么说了,皇后便也答应下来,笑道:「也是,你如今身体不适,该是好好养着,改日好些了再去吧。」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復又不经意问道:「是了,绛珠如今在你那里,做事可还周全?」
皇后这话问的随意,赵凰歌眯眼一笑,回话更加随意:「用惯了旧人,暂且还用不上她贴身伺候,不过皇嫂会调理人,大抵是不差的。」
这话说的寻常,皇后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不待她再说什么,便见赵凰歌点了点太阳穴,笑道:「皇嫂,我这头疼的厉害,便先回去了。」
对方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皇后自然不能再留着人,关切问她:「可需要传太医么?」
见赵凰歌摆手,她又笑着嘱咐了两句,这才让人走了。
等到赵凰歌带着丫鬟走远之后,皇后却是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这两日的赵凰歌又哪里不一样了,就像是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住。
秋日风大,不过站了一会儿,便被风吹着宫裙鼓盪起来。
皇后手臂都有些发冷,看着赵凰歌的背影消失在迴廊里,这才回身吩咐道:「走吧,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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