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眼珠子一瞪,表情越发地不耐了:「到底你是大人我是大人?」
唐中有顿时哑了,缩着脖子:「当然您是大人。」
「那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俗话说,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唐中有对于公门中人有着本能的畏惧,但一句「你说了算」梗在喉头,唐中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一出口,就没了几斤粮食,都是村里人牙关里挤出来的口粮。
第382章 贿赂公行
「大人消消气,」一个人撞开了唐中有,从怀里摸出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三根中指粗长的东西,递给衙役和主簿,「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名衙役接过东西,瞧了瞧:「旱烟?」
「是旱烟,自家种的……」
话音未落,另外一名衙役已将到手的旱烟卷撕开,丢在地上,还啐了一口:「真就是旱烟。」
主簿便连接都不愿意接过手了,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你这是贿赂公行,抓住要下狱的。」
那人一下子慌了:「什么贿赂公行什么下狱?就是旱烟,自家种的,自己卷的。」
就是自己卷的旱烟才数落你个贿赂公行,你要摸得出个金子卷的银子铸的还就不是贿赂公行了。
衙役越想越来气,上去就往木斗上踢了两脚,本来齐平刻度的粮食顿时下落压实。
衙役指着木斗:「看见没有,得像这样,边倒边踢,一直倒满,方为一斗。」
旁边的主簿嗤笑一声,并不反驳,默认了。
唐家村的人都是僵在原地,要像这样倒,不知得多倒出去多少?
衙役见唐家村的人鹌鹑样杵着不动,越发来劲了:「杵在那里做什么?你们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等着交粮吗?要交就像我说的这样倒,不交就滚,麻溜的有多远滚多远。」
倒,唐家村的人自然是舍不得,一斤米按半斤算,一斗的田赋生生交出去两斗的事情,换谁谁舍得?
可不倒,不交田赋,唐中有忍不住又想起自己之前的设想,县衙的大人们会不会把他抓起来,关在黑黢黢的大牢里,流放,甚至砍头?
就在唐家村人天人交战的时候,邵秋实站了出来:「既然大人你这样说,那我们就不交。」
「不交了?」
「不交了,走,收拾东西,走了。」
唐中有一愣,衙役也是一愣。
衙役先是一愣,然后好像听说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不交?别现在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转回头就哭哭啼啼说什么小女娘不懂事,又求着我们大人有大量地收粮。」
「大人放心,今日的粮交不了,那以后唐家村的粮你们也别想再收了。」
「你什么意思?」
「大人既然听懂了,又何必非要我重复一遍?」
「你威胁我们!」
「大人还是坚持,过斗时需边倒边踢,一直倒满,方为一斗吗?」邵秋实反问。
「是又如何。」
邵秋实点头:「那我们就是不交了,以后也不交了。」
「不交田赋,你可知是何罪过?」衙役厉声喝问。
「擅动田赋,大人又可知是何罪过?」邵秋实反问。
「什么擅动田赋?」
「我与大人都很清楚,以大人的法子过斗,一斗装进去一斗半的米都是有可能的。多的米总不能是交了粮库,粮库年年盘库年年都有损耗,连帐上的数目都凑不足,更不可能有多的。这些米粮去了哪里,自然是大人们私自贩卖中饱私囊,还不是擅动田赋?」
两名衙役和主簿对视一眼,主簿示意衙役别说话,自己开口:「未请教这位小娘子贵姓。」
「免贵,村野小民的姓氏,说了大人也不认得。」
主簿问邵秋实姓氏,是给她机会说出靠山。
邵秋实不肯说出姓氏,就是不肯说出靠山。
主簿也就不问了,只当是没有靠山。
若随便来个人说一句「私自贩卖中饱私囊」,他们便吓得循规蹈矩,田赋还收得上来吗?
「小娘子,你要走,我们也不拦你。但别怪我没提醒你,逾期不交田赋,轻则徭役,重则流配。」
「既然大人好心提醒,投桃报李,我也提醒大人一句,擅动田赋者,杀无赦。」
虽然明知眼前的小女娘并无官职,听见「杀无赦」三个字,主簿的眼皮子还是忍不住跳了一起。
邵秋实继续道:「不过大人不要担心,我会恳请上官从重判处,把您全家老小全捎带上。到时候一家人整整齐齐地下狱,整整齐齐地砍头,整整齐齐地到了阴曹地府,绝不会因为落下了哪个叫你牵肠挂肚。」
主簿拍案而起,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邵秋实不理他,又看向两个衙役:「二人大人的长相我也记得了,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我也不会忘的。」
两个衙役顿时也暴跳起来:「别以为你是个小女娘我们就不敢打你。」
邵秋实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儘是跳动的星子:「你们要打我?」
「衝撞公门中人,破坏缴纳田赋,不仅要打,还要重打,不仅重打,我们还要抓你下狱!」
「大人消消气,」刚帮唐中有说情那村民忙道,「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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