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打了个哈欠,又重新收回刀,懒懒道:「你莫不是看错了?这大晚上的,别说人了,连只耗子都没有。行了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先凑合着睡一会,等天亮就有人来换班了。」
……
狱内。
郁宴垂下眼,俯瞰着面前气若游丝的男人。
男人脸上还挂着刚刚被泼的刺骨冷水,骤然清醒,他脸上还带着些恍惚,深呼一口气后看向郁宴。
「夏国密探?」两人目光相接,郁宴冷声问。
那刺客一怔,看了郁宴许久,才咬着牙,恨恨道:「果然是你,你这乱臣贼子,竟还未死!」
郁宴恍若未闻,又问:「你是如何找来的?」
「呸!」刺客啐出一口,随后发出一阵难闻的嘶哑笑声,「弒父之人恶臭秽血,只需牵几条野狗闻一闻,循着味儿,自然就找来了。」
郁宴没有理会他的挖苦,只沉默下来。
幽深的眸子中,似乎有惊涛拍浪,搅动他刻意迴避的那片暗渊。
良久之后,他涩声问:「文憧,过的可好?」
「陛下名讳,也是你能叫的!陛下派我们来,就是要我们将你这乱臣贼子抓回去,他亲自了结了你!」
郁宴却摇头,「我不会回去。」
他认真看向那面目狰狞的刺客,自记忆中找寻到了一张相似的稚嫩面孔,平静道:「我并未做错。」
刺客面目狰狞,「先皇被你所杀,大夏百年基业,骤然衰败,你这贼子,竟还觉得你未做错!」
他说罢,气急攻心,生生呕出一口血。
「他不是个好皇帝,败坏大夏基业的不是我,而是他。」郁宴道,「卢仆,你自小跟在他身边,你该清楚。」
卢仆一怔,口中辱骂骤停,他双唇颤动,许久才问:「……你记得我?」
郁宴眸光中,映出他残败模样,他轻声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卢仆脸上那铺天盖地的恨意,竟就这般硬生生僵在脸上。
他睁大眼,与俯瞰着自己的男人对视。
过了许久许久,他以之前截然不同的调子,平静道:「找到这里来的,只我一个。」
「我知道。」郁宴答。
「你确确实实,是个该千刀万剐的乱臣贼子。」
「嗯。」郁宴点头。
「你后悔吗?」
「不。」郁宴答得很快,仿佛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思考。
「……好。」卢仆静静闭上眼。
他在黑暗之中,越过昼夜交替,跨过万水千山,在倒转的时空里,看到自己少年的模样。
卢仆自有记忆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个暗卫。
他生在黑暗,为主人而死,便是他的毕生使命。
他七岁时,师父将他带进皇宫,他看到了泡在酒池肉林中的先皇。
卢仆怕先皇,宫中的奴仆都怕先皇,怕他喜怒不定的性子,怕他一挥手,便能夺去一条命。
卢仆便在见他的第一面时,险些丧了命。
他不小心将御前的酒盏泼出去一点,先皇大发雷霆,命人将他抓来,直接废去手脚。
一个暗卫,没了手脚,就等于丢了命。
七岁的卢仆很害怕,他缩成一团,嘴里不停说着求饶的话。
他想,他完了。
但没有。
他看到一个比他矮上一头,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对先皇道:「父皇息怒,是儿臣不小心绊住这个小侍卫,他才会失手泼出御酒。」
先皇还是很生气,但不是对他了,而是对那个小男孩。
他破口大骂:「又是你这不成器的逆子,真当蠢与禽兽,谁让你来宴上的,给我滚回去!」
卢仆看到他黯然退下,他认得他,先皇的第二子,一个自云端跌落的孩子。
卢仆不懂他为何会救自己,于是他就去问他。
比他矮上一头的小皇子似乎刚挨了一顿打,他脸上青青紫紫,却笑着对卢仆说:「没什么缘由,想救就救了。」
他还说,「生而为人,就要遵循各自的命,我们改不了命,就做的再好些。」
卢仆记住了。他记了很久很久,记了一辈子。
所以他不懂,为何那个跟他说要『认命』的人,会杀了皇帝,搅了干坤,变成『乱臣贼子』。
然后,他带着满心恨意,带着诛杀乱臣贼子的使命,踏上了前路。
他想要他已经死了,又期待他还活着,他想要亲自问一问那个人,他可否后悔过。
现在,他问了。
卢仆突然呼出一口长长的,跨越了十年之久的郁气,「这条命,就当是还你的。」
清晨,晋王府中一阵骚乱。
安也起不了身,只能趴在榻上听小桃说:「昨日那刺客死了!王爷为了这件事大发雷霆,正处治昨夜守牢的人呢。」
安也一怔,下意识想到郁宴。
是他……杀的吗?灭口?
她问:「怎么死的?」
「仵作来验过,是自尽的。」
不知为何,安也倒是悄悄鬆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又问:「郁宴呢?」
小桃往门前一指。
安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艷阳高照,一身黑衣的男人侧身站在门外。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纤长的睫毛都勾勒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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