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待了一周,医生还说可以回家休养。祝从容便回到家中静养,不过也閒不下来,约上几个好友在周围逛一逛,聊聊天。
偶尔聊天时,好友说起自家不成器的孩子:「真羡慕你家,风休可真是优秀,这辈子有这么个孩子真是值了。」
「哎哎哎,这个是运气,」祝从容满脸笑意,「要不你也去冰川上捡个孩子来?说不定就长成那样了。」
好友啊了声,问道:「什么?风休是捡来的?」
梅雪也笑,笑得很稚气:「对啊,风休是我们从冰川上捡来的,就路过一条冰河,河上飘来一个小篮子,小篮子上睡着一个娃娃,哎哟,漂亮得咧。」
「对对对,」祝从容附和道,「我说谁把这么漂亮的孩子丢了,干脆养着了。」
好友们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耐不住这两人总说,说得煞有其事,极其认真,还有细节!
说是什么度蜜月的时候遇到胖娃娃,肯定是山神送来的孩子,一定要捡回家。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老友们摸摸脑袋,很是不解,居然变得半信半疑起来,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那时候梅雪不是怀孕了吗?肚子还挺大的。」
梅雪说:「那我不是怀着小秋吗?」
「小秋?那天语呢?」
谁也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没人对外说过。家事是家里要解决的事。
梅雪就说:「对啊,我不是生了两个吗?」
好友们:「啊?」
祝从容和梅雪一边喝茶一边笑,「说不定垃圾桶旁边也有漂亮孩子可以捡呢,大家都找找。」
这话传到祝风休耳里,他站在窗前望着寂寥天空,只轻笑了几声。
一个月后,祝从容可以撑着腋下拐杖行走了,背脊还是挺得很直,他笑呵呵地摆动那条伤腿,让见秋别担心。
三个月后,石膏拆掉了,只是行动间还有些不便。
见秋挑了块红色的木头,磨了根很圆润漂亮的拄拐给他。祝从容手握精緻银边龙头,站得极其帅气,恨不得穿一身燕尾服,再拍几张照片。
他试了试手上的木头,二话不说甩到祝风休身上,听到砰的声响,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很好。」
祝风休:「.......」他无奈摇头,唇边噙着细微的笑,睨着见秋,「你能把他的拐杖收回去吗?」
见秋学他的模样耸耸肩,语调不变:「恐怕不能。」
麦田里的小麦冒出来,翠色汪洋起伏,随风摇摆闪耀光芒。
当人流穿过时,麦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细细低语。
祝从容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度,「我闺女真厉害啊。」他摇头轻晃,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哦,可惜没有诺贝尔生物学奖,不然啊,真是祖坟里冒青烟了,再去烧几炷高香.......」
梅雪指尖划过那些金灿灿的麦穗,柔和说:「好像金子啊。」
地球上的黄金比地球的年龄还要长久,在宇宙中超新星的爆发下,瞬间形成金元素,而后散落照亮虚无。
金是宇宙的馈赠和礼物。
祝风休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您是在暗示,想要金首饰吗?」
「瞎说,」梅雪美目一瞪,气呼呼说道,「我喜欢宝石。」
「好的,」祝风休从善如流,「给您买宝石。」
梅雪撩撩随风飞扬的髮丝,唇边笑意柔和,连眼角细微纹理都泛着光,「买吧,多买些,要你破产。」
「风休你自己破产,可别把小秋的钱弄没了。」祝从容蹲在地上,腿脚还有些不利索,站起来时踉跄了会,在原地缓了缓。
眸中闪过一道光,见秋走向祝从容身前,弯腰道:「爸,前面不好走,我背你一段路吧。」
祝从容愣了,抓着拐杖的手攥紧,干枯手背上的血脉很明显,他刚想拒绝,张了张嘴,又问道:「你背得动吗?」
「可以,」见秋轻轻鬆鬆背起有些迟疑的祝从容,步伐平稳往前,示意道,「您很轻。」
他从来没背过女儿,反而在这个暮年,让孩子背着他走了。祝从容心下满满胀胀,就连眼眶都涨了起来,「乖女。」才说了一句话,声音就泛起了哽咽,他不敢再说话,只抹去眼角的泪。
走了一段路,他怕她累着了,连忙跳下来:「好了好了,爸爸自己走。」
梅雪始终望着他们,见秋唇边泛着一丝笑,问道:「妈妈,我也背你一段吧。」
「啊?」脸一红,梅雪还没来得及拒绝,稀里糊涂就被见秋背上去了,孩子的背笔直坚韧,和那年在拉普兰德冰原遇到的驯鹿一样,脊骨很硬,皮发柔软,血肉也滚烫。
心下很静,她的胸贴在她的背上,两颗心臟一齐跳动着。女性天然的柔软让她更能触碰见秋纯净灵魂。
小秋背着她,她们好像跨过了时间,和二十多年前的小孩再次拥抱。
命运是不是在几十年前已经註定,重迭的时刻才来得这般晚。
这是她的孩子,她只要这个孩子开心,永远幸福永远快乐。
细碎的阳光在耳旁滚动,麦田上沙沙声响在灵魂深处低语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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