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幅模样,温憬仪抬手塞了一块蜜糕在嘴中,掩饰住了唇边有些神秘的笑容。
***
日子进了三月,京城上下的议论风向已从过年时的逆王谋反改换为景宁公主与太师大人的婚典。
冯子阶坐在春茗茶舍的二层临窗雅座,痴痴望着杯中微微漾开的深褐色茶汤发呆。
不论他走到何处,都避不开耳边不绝如缕的高谈阔论。
即便是聚满了学子和文人的春茗茶舍,也未必都是墨香书卷气息,更有家长里短的流言充斥。
「昨日诸位可去太师府前观礼了?我倒是去了,挤得人满为患,热闹不已。若让我用四个字评价,那只能是,大开眼界!」
此话一出,周遭人都不禁起鬨。
「说说!说说!」
「我昨日家中小女咳疾发作,为了照顾她,倒是没去成。继远兄既然见了世面,不妨说来听听,何谓『大开眼界』?」
那名唤「继远」的男子,闻言洋洋得意道:「诸位有所不知,京城女子出嫁前都有一遭送嫁妆到男方家中的礼节,称为『晒嫁』。顾名思义,这晒的么,便是女儿家的嫁妆。」
「京城多达官豪富,对女儿的嫁妆自来不吝啬,越是阔气的嫁妆,越能体现出女儿在家中受宠的程度,这可是面上增光的好事。」
「只说我这些年也算看过了不少晒嫁的行头,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奈何同景宁公主的嫁妆比起来,那也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
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头:「我知道!景宁公主不就是先头的永嘉郡主?她的父母,是显圣帝时的盛德太子夫妇,当今陛下的亲兄嫂。皇室宗女出嫁,规制便摆在那里,民间又有几人能同她相比?继远兄这般说就没意思了。」
继远冷笑一声,道:「规制没意思?那你告诉我,皇室规制可会要求把晁宪之的《伤怀赋》真迹随随便便赏给一个公主作嫁妆带出宫去?」
这声反问一出,周遭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座皆为文人墨客,前朝名士晁宪之的声名如雷贯耳,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晁宪之书画奇绝,名冠天下,引得多少文人墨客趋之若鹜,恨不能投入他门下做一学生,更有甚者,前朝皇帝对他引为知己大加讚赏、屡番赏赐。
可此人性格低调内敛,不仅不开馆教授,更是三拒皇帝入仕邀约,只为专注照顾患病的妻子。
也因此,他一生作品不多,绝笔真迹便是一篇写给亡妻的《伤怀赋》,此赋写就当日,他便匍匐在亡妻榻边,随她一道驾鹤西去了。
《伤怀赋》历来只有名头传于世间,鲜有人见过,众人亲耳听闻此名作出现在公主的嫁妆中,岂有不骇然的道理。
「这、这可是真的?」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小心翼翼出言探问,众人一起看向继远。
继远得意地瞥了他们一眼,故弄玄虚道:「眼见为实!《伤怀赋》就大大方方摆在了书册箱的皮头上,容不得我这等嗜书如命之人忽视。」
有人不禁反问:「景宁公主一个女子,收藏此等传世名作做甚?从前也没听闻过她有什么书画才情的名头外传,《伤怀赋》流落到她手里,岂不是等于明珠暗投,白白可惜了!」
语气中多有不平、鄙夷情绪。
一众文人不禁连连点头,颇为赞同。
「依我看,那倒不是她一个无知女子会收藏的东西。」继远却语出惊人地提出了另一个观点:「多半是太师大人的珍品被她用手段得了去,藉此晒嫁的机会作炫耀之举。」
「太师大人一世英明,到底还是难敌温柔乡诱惑,竟连这等名作都舍得拱手相让,真是令人痛心!」
此话一出,引得在场之人皆出声附和。
一个女人会收藏名家名作?想想都觉得可笑。若是传闻中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太师大人,则合情理得多。
「有理。」
「说得不错。」
冯子阶漠然将杯中茶汤倾掷,重重将茶杯顿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喧嚣热闹的高谈阔论被这一声金石之音打断,春茗茶舍的二楼霎时间陷入沉寂,众人一道看向窗边孑然独坐的那道清冷身影。
看清此人面容后,继远脸皮一僵。
冯子阶淡淡道:「将荒谬之言奉为纶音,春茗茶舍如今风气大堕,往来茶客再不復昔日名家妙语连珠风范,反倒儘是些庸俗碌碌之辈在此玷污视听,从今后不来也罢。」
语气清淡,却掷地有声。
说罢,他起身朝楼梯走去,众人慑于他言谈中流露出来的高贵气质,纷纷不自觉让开路来。
冯子阶目不旁视,脚下不停,却在行至继远身旁时,冷冷看他一眼,启唇道:「《伤怀赋》乃是先帝赏与盛德太子,而后先王赠与公主的秘作。公主饱读诗书,才情过人,自来欣赏晁宪之与妻子鹣鲽情深。以她的身份、地位,即便将天下珍宝尽数收入囊中又有何难,何须靠不入流的手段来处心积虑谋划?」
「刘继远,你自己是蝇营狗苟的禄蠹,别把人人都想得同你一样窝囊。你岁末考功不过丙等,与其有功夫看公主晒嫁、抑或是去我府上打点送礼妄图改成绩,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出路,少在此放些可笑的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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