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烬低头看着地面,喃喃道:「你最好把我打死,不然……我还有更混的。」
柯清濯眸光一震,片刻后,理智渐渐回笼。
他撇开眼:「这段日子你先在家里呆着,等这件事处理完了,我会送你出国。」
没有人应声。
柯烬闭了闭眼,再次抬眸,看见的却是那位在小葵去世后就离职了的保姆。
想了很久,他还是觉得柯清濯的那句指责别有深意。
因此,他去找了那天的监控,以及有可能得知事情真相的人。
丁姨看着他手腕上戴着的那根向日葵发绳,忍不住眼眶泛红,哽咽道:「发生意外那天,确实是小姐主动要求夫人母子俩陪她一起去的,因为她想给您一个惊喜,所以才会在您回来之前,央求夫人陪她去买您喜欢的蛋糕。」
「胡说,她明知道我不喜欢吃甜食,怎么可能再去买一个蛋糕。」
「您可能忘记了,之前你们一起看某个烹饪节目的时候,您说……」
柯烬后脊一震,整个人僵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张了张嘴,妄图继续否认丁姨的话,可他发不出声音,喉口宛若被什么严密的东西堵住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难受得厉害。
他想起来了。
当时他刻意和小葵唱反调:「小葵喜欢草莓蛋糕,那哥哥只能选小葵不喜欢的巧克力蛋糕了。」
「哼,你总是跟我作对,哥哥你是个坏小孩。」
怎么可能……
所以她是为了买那块自己讨厌的蛋糕而出门的吗。
原来他不仅没照顾好她。
还因为那句违心的话,而害死了她,是吗。
垂在身侧的手轻握成拳,指腹擦过头绳上的向日葵挂坠。
呼吸重重地起伏着。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某种几乎要包裹住整颗心臟的微酸物质。
「可她又怎么会要求那母子俩陪她出门。」他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固执地找出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她明明和他一样讨厌他们。
所以,一定是他们的错。
「其实……」丁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嘆了口气后才接着说,「其实小姐和夫人的关係一直都很不错,可她怕您伤心,所以不让我告诉您。」
「这几年,夫人也是真心待她的,您之前和二少爷打架受伤后,夫人就责骂了他。她知道您讨厌她,所以她只能吩咐我把那些擦伤药转交给您,还不准说是她给的……」
柯烬侧身躺在床上,佝偻着抱住自己。
眼眶此时涌上的酸涩感让他不得不阖上眼,睫毛尾端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溢出,可是很快,在坠落之前它们便尽数消散。
难怪……
难怪柯清濯会说那样的话。
因为在他眼里,他不仅害死了妹妹,还是毁了他幸福家庭的罪魁祸首。
搂住小臂的手指渐渐收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现在,他连恨的理由都没有了。
他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小孩。
妈妈,对不起。
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恍惚中,自己的心声和很久之前女孩的声音重迭了。
「只是我更难过她朋友的遭遇。」
「被霸凌以及跳楼都很痛吧,她朋友还是一个这么怕疼的女孩。」
小葵也是一个特别怕痛的小女孩,膝盖摔破皮的时候,会大哭着跑来找他;打针的时候,也会哭得非常伤心地趴在他怀里,任他怎么哄,都不肯起来。
还有最后,她流了这么多血,被车压着,倒在血泊中的时候。
她会不会真的讨厌他这个哥哥啊。
对不起……
身体在不断下沉。
小鱼亲吻了眼尾。
留下微弱的莹光。
在意识消退的前一瞬。
他想起了她最后对他说的那句新年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他好想听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在几个小时之后,在零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瞬,在他十七岁的生日到来的那一刻。
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这样,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渐渐有了一点意识。
一片混沌、茫然之中,他模糊地抓住一个念头。
人死了之后,会被做成压缩饼干吗?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胸膛被挤压得厉害,甚至有种呕吐的欲望。
迟靳屹直起腰,吸了口气,准备再次向柯烬嘴里吹气时,一低头,就睨见躺在沙滩上的这傢伙敛着眉咳出水来。
他身体向后,直接坐在沙滩上,长吐了一口气,而后盯着柯烬虚弱地坐起身,神色怪异地瞥了他一眼后,又望向另一边的女孩,嘴唇蠕动着,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怎——」
刚说出两个字眼,他就开始咳嗽。
曲珞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脊,回答了他的困惑:「学长找你找到乔老师那儿去了,我刚好还在那儿学琴,就跟着他一起来找你了。」
柯烬屈起一条腿,单手搭在膝盖上,慢慢地低垂下脑袋,用鼻音轻哼出一个「嗯」字。
「你他妈真是个孙子啊。」同样浑身湿透的迟靳屹踢了踢他的脚,语气很嫌弃,「万一我跟她都不会游泳怎么办,你这种垃圾不得烂在海里啊,海洋污染,说的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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