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时想得很好,邱阿姨不自由,他却可以常回来看看。
那大半年他也的确保持着联络,一开始多,后来大抵重新入学,课业忙碌,渐渐少了些。
世上的事也不都大起大落,大开大阖。相聚离别,大多数时候也都发生在微末之间。
子夜写论文期间,五月间有频繁来往学校和港市。陈纵那阵物理力学实验做得焦头烂额,也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还是爸爸打电话告诉她子夜毕业要回港市发展的消息。
那时的陈纵不懂得成年人世界里的无奈,对生活也没有细緻入微的观察,只顾着同爸爸和子夜闹脾气,挂电话后,给两人分别发消息表示: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
第二天夜里一条新的港市手机号码打进来视频电话,视频里子夜在街头閒逛。陈纵躺在宿舍床上气呼呼地敷面膜,假装没有在看他,其实全然在看他。看他走在逼仄而狭长的天空下,看他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看他走进街边一间灯火通明的超市,将镜头翻转对准一排排货架。
陈纵老不高兴,给我看这做什么?给我看你呀。
就听见子夜在电话里讲,「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陈纵讲,「我又吃不到,馋谁呢?」
子夜讲话声带了笑意,「我周末来看你。」
陈纵的气就在那一瞬间消了。
仍要摆谱:「那你退回去,从第一个货架开始走一遍。」
网络算不得好,时有卡顿,画面便会糊到看不清字。
陈纵叫他念给自己听,点名,「要听广东话。」
子夜称,「不会讲。」
「不懂讲广东话你也好意思回去,」陈纵抱膝坐起来,「我要喝那种维他柠檬茶的港市特别版,还要那个流心小蛋糕。」
她要星星要月亮,报菜名都用了十多分钟。子夜耐心十足,一一说好。连室友都羡慕:「你男朋友好温柔。哪里找的?」
陈纵虚荣心爆棚,实在得意极了。
那一阵子夜过得很奔忙,忙毕业,又在港市和陈纵学校来回奔走,每找她都会给她带一箱零食。爸爸看到都讲,「干脆把超市都给你搬来得了。」
一直到暑假,才难得有时间坐下来说说话。他知道爸爸想听什么,主动和他说起陈金生和邱阿姨近况。
「他一把年纪了,惜名,不想再闹出离婚新闻,想安安稳稳享天年。他们想与她亲近,她立刻发一场疯。任谁都受不了,找医生开了精神类疾病证明,去医院待了几个月,自己搬去石澳住了。」他们自然指的是陈金生,子夜没有指名道姓,怕爸爸听了心里不舒服。
「也真是为难她了。」爸爸讲。又问,「你的打算呢?」
子夜说,「之后重读中文系,要准备一些考试。」
「兜兜转转还是回去了。」
子夜点头,嗯了一声。
「没事,」爸爸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你聪明,什么都能致以用,这几年不算走弯路。」
陈纵也讲,「没事儿,念中文你拿手,这几年多写几本。没两年你一火,也不必邱阿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死了。」
爸爸嗔她,这话说得。
子夜却笑了。
爸爸讲,「你妈自己躲起来,没有人为难你吧?」
子夜答,「没有。我只顾我的事,与他们来往不多。」
陈纵也问,「你在那边过得开心吗?」
子夜嗯了声。
这就是她想要的全部回答。
暑假两人都很忙,陈纵样样向子夜看齐,报名了暑期创新创业竞赛以便多拿学分提前毕业,也不太常回家。她上学那个城市夏天尤其炎热,只好在外头租了个带空调的简陋小房间,去便利店打了早晚工勉强支付房租,晚上放学回来开了空调同子夜视频。子夜要补一份雅思成绩,夜里多半会刷题。陈纵也跟着他刷,以便儘快大学毕业考到港市读研。有时候跟他一起同频真题检测听力和写作,总比他少上一分。子夜雅思成绩出来,总分有八。陈纵便也跟着鬆口气,那我是七分,也有学上了!
子夜在学校附近与人合租了一间单位。刚入学的头一个月,课业虽很紧,每天下午下课,他都会打给陈纵,带她在学校里或者城市里走一圈。知道她爱看沉香屑,便带她走一二炉香与香片的老路,接着去走烬余录,常带着些子夜自己的註解。比如陆佑堂,也是烬余录的「临时救护中心」,还问她,「眼不眼熟?」她盯着瞧了会儿,脱口而出,「《色戒》排爱国剧目的地方!」色戒两人也是一齐重刷的,那时已有浅显地讨论通往女人心灵这条的路的种种可能性。陈纵期待这件事,真正在一起却没尝到太多甜头,于阅读和体验的知行合一上对此事至那时仍在她生命中打了个问号。
他接着讲,「那时陆佑堂被炸掉了顶,所以《烬余录》中的救护中心在梅堂。」
梅堂在男生宿舍。改天他路过男生宿舍,将那个书中「灰扑扑」的原型又拍了几张照给她。但梅堂一点都不灰,红砖用了一百年,也都还没黯淡。陈纵怀疑他认错的建筑,他便只好讲,「下回自己来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 ||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