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两已经常常被人说很相像。
陈纵时已能讲出一二道理:「我模仿他,他也经常模仿我,久了变不回去了,当然会有点儿像。」
再大一点,更多高中同学点评他们兄妹两。有人讲话精闢,指陈纵相处久了,其实性格并没有长相冷酷,而陈子夜则刚好相反,他外在比他真实的自己亲切。
陈纵也有了更深刻的感悟:因为她试图表现得高深莫测的方式,是学大人说话,运用一些自己都不甚理解的生僻词彙。而陈子夜试图平易近人的方式,是简化自己。
旁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只觉得他们乖得很一致,乖得很温和讨喜。
台|湾老师的两位太太会各自捧出手作的蛋糕和奶茶,请陈纵看电视的时候吃。台|湾老师的小孩总要出来捣乱,把文艺电影切换成奥特曼。这时候,陈纵只能去看子夜写字。子夜画画时,教写字和教画画的老师都会讚赏,「学得太快了,能给你爸爸省不少钱。」子夜写字时,两家老师六口人都围过来看,「字真好,一整副帖子,几乎没有几个字败笔。下次可以写写《颜勤礼碑》。」大家都称讚。看见陈纵过来围观,也笑眯眯问,「好不好看啊?」
陈纵没有回答。因为她字很丑,字丑的人,向来不配做评委的,怕侮辱了哥哥的一手好字。
学校老师将陈纵的作业本嫌弃地丢还给她,「鬼画符,批改一次你作业,近视能高一百度,暑假回去好好练练字。」
该从哪里练起呢?
陈纵身边有绝好的榜样。于是她满心欢喜,开始模仿哥哥写字。
课题本封面就有「陈子夜」三个大字,于是陈纵起笔从「陈」字临摹,渐渐将此字写得炉火纯青,和陈子夜难辨雌雄的时候,陈纵也累了。承认自己在写字方面没什么天分,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何况,以后的考试考得差,陈纵已经可以大手一挥,签下一个「陈」字,表明已经由家长过目。
下次家长会回来,爸爸问,「谁给你签的字?这卷子老子见都没见到过,上头就写了个陈。你是要揭竿而起,翻身当我的老子了吗?」
陈纵已经学会甩锅,尖叫着躲避锤过来的板子,高呼援兵姓名:「是陈子夜!」
反正子夜那么乖,爸爸绝对不舍得骂他。这一招大部分时候都奏效。
大抵就是因为这些种种原因,陈纵看子夜越看越顺眼。他在书桌边站着写台湾老师布置给他的临摹作业,百无聊赖的陈纵就趴在窗前看他写字。从某一天起,她忽然感受到白小婷的感受,发现他压根就是古典本典,谪仙本仙。他的字渐渐也就没有他本人好看,陈纵的审美就在那一瞬间诞生了,由此开始借看写字而明目张胆地看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地看他。子夜有时候被她盯得不自在,分神问她,「看我好看?」他并不知道自己好看这一点,莫名使他更好看。陈纵倒也磊落,点点头,当众宣布,「你好看。」没留神子夜那副帖子字越写越丑,耳朵尖也不自觉地泛红。
陈纵一开始会将自己观察子夜得来的体悟和白小婷分享:「我知道你为什么说他好看了。」
「你看他虽然白,却不虚弱,不像方凡那种看起来白得亚健康,白得很肾虚的样子。」
「他讲话时口齿逻辑清晰明了,整个人很定。」
「神定,眼神也定。有种满不在乎的气度,优哉游哉的自信。」
「气定神閒。」陈纵这样总结。
后来陈纵还发现了更高级一点的词来形容他,这句话同时兼具了他外貌的优势和内在的富足。
「哥哥人如圭如璧,写的东西却异常风流。」
这样的佳句,陈纵得来实在费点功夫,当即写在自己写日记的本子里,决定下本书里用来形容她的男主角。出于对周復的喜爱,她原创小说男主角仍旧叫周缚。起初这个周缚仍旧还有周復的影子,渐渐地渐渐地,此周缚非彼周復,有一天下笔勾勒的细节处,有了子夜的影子。
自那时起,什么都愿意与白小婷分享的陈纵,忽然不愿将这难得之句分享给她。
陈纵对子夜产生了独占欲,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连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在学业上,爸爸对陈纵几乎是放养式教育。到底传统一点,觉得养女儿嘛,她快乐就好,大不了以后啃老,他自信还是养得起她。
而邱阿姨却有一点不一样的见解。她虽没有自己养过女儿,却也见过陈沪君做单身妈妈养戴英。港市人养女儿,意外地保守。觉得女孩子最重要是教养得体,然后是,要像个女孩子的样子。港市阔人的话语对于邱阿姨来说就是真理,所以她无法接受陈自强的粗糙放养。看不下去时,也会忍不住替他管教陈纵。
邱阿姨人虽温温柔柔,讲话却常常有一针见血的刻薄,在陈纵尚还脆弱的头两年,常常扎到痛得她眼泪直流。嘴皮子不及她厉害,讲不出什么真知灼见来反驳,陈纵气得表示自己「想要跳河」。当即哭着离桌,回到房间开始写「遗书」,以此来与「恶毒」的邱阿姨抗衡。
她这遗书写得也奇怪,里头并没有公布「遗产」的分配,而是一条条写下自己的临终愿望,罗列一二三,遗书最后一页陈述句子,「做完这些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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