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恹恹地把脑袋缩回来，两隻手搭在盘坐的双腿中间，左手无意识捏着右手指骨。
边上的叶韶像一隻没有骨头的猫，懒洋洋地打哈欠。
他坐得更笔挺了。
「对了，我刚刚问了棠月姐姐，」叶韶说，「她说你的蝶蛊应该不会发作这么快...」
「就是蝶蛊！」曲泠抢话道，等江面上的水鸟被惊起，扑扇着翅膀飞走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大。
叶韶沉默地看着他。
片刻后，她轻声嘆气，「今天吃了火/药了？」
曲泠不说话，叶韶也不催他，只重新转回头去，研究自己新裙子上的花纹。
清凉的江风吹过二人之间。
少年的道歉声音很小，「对不起。」
叶韶点头，「嗯。」
暗中偷听的系统和沐白：为什么他可以大小声！
有人偏心！
「那个...昨天咬你，痛不痛？」曲泠声音还是低低的，「一时没有控制住。」
「没事，年轻人火力旺，一开始都这样。」叶韶说。
然后说着说着觉得不对，捂住嘴开始笑。
曲泠有点恼了。
为什么叶韶总是像没事人一样。
他磨磨后槽牙，趁着叶韶不注意，猛然往边上一扑，按着叶韶的肩膀把她放倒在船顶上。
叶韶身后有白衣垫着，倒也没有磕碰到，只是一声惊呼就仰躺在瓦片上面。
正午时分，时值暮春初夏，阳光还不算十分热烈，足够把瓦片晒得烫烫的，但佐以江风清凉，别有一番滋味。
叶韶又打了个哈欠。
曲泠手臂撑着把她圈在身下，见她一副毫不惊慌、甚至开始犯困的样子，挫败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在挫败什么。
他悻悻直起身。
「哎，一起躺会儿。」叶韶拽了拽他的衣角，邀请他一起享受日光浴。
好像挫败感更浓了。
曲泠拒绝了叶韶的邀请，绷着张脸坐好。
「聊个五块钱的天？」叶韶好像从来不会被泼冷水似的，从他刚认识她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乐呵呵的笑，「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冷漠，变成两个人的寂寞。」
曲泠没说话，少女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转眼已经调转了方向，托着下巴趴在他的手边。
曲泠：。
叶韶眨眨眼睛，耳边的银叶子被江风拨动着，一晃一晃。
曲泠妥协嘆气，「聊什么？」
「聊聊白药？」叶韶早有准备。「你有什么想法？」
几乎是「白药」二字一出口，少年的身子马上就绷紧了，不自觉摆出了防备的架势。
「你不信任我，我好伤心。」叶韶夸张地嘆气。
曲泠明知道她是在装，但一瞬间还是有些无措，「不是...」
叶韶望着他，无声地催促他说下去。
「我没想好。」曲泠终于还是嘆了口郁气出来，「我和你们不一样的。」
儘管狐狸和兔子的区别跟狐狸和人的差距一样大，但是按照人类修士的划分来看，狐狸和兔子属于妖，是和人类泾渭分明的异族。
叶家这次的说法，不仅是叶家人，宿棠月和谢映都没有表现出异议，甚至叶韶也是。
他们都默认这一切的悲剧，来源于兔妖本身卑劣又偏激的兽性。
——不然的话，怎么会入魔入得如此丝滑，毫不抵抗？
不过曲泠隐隐约约觉得，叶韶只是不在乎。她没有偏向于人类，但也懒得替白药分个黑白。
他甚至分不清，这两个可能性哪个更让他烦躁。
曲泠垂眸看着叶韶，少女难得乖顺地趴着，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你真想知道？」曲泠最后开口问道，又赶在叶韶讲话之前打断她，「阿音。」
「不要骗我。」曲泠很认真地看她，声线有些发紧，「我很讨厌被骗。」
他上一次被骗，就是三百年的生离与死别。
曲泠厌恶欺骗，就像厌恶魔族一样。
叶韶沉默了一会，伸出右手放在他的膝头，翘起小指，「我不骗你。」
她仰睫看他，杏眸里干净明澈，「有些话不能说，但是我不骗你。」
「那你也不能骗我。」她追加道，「最好什么都能告诉我。」
这不公平。
曲泠抿了抿嘴。
他伸出手，勾住叶韶微凉的小指，「好。」
叶韶又笑了，她没有缩回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曲泠的指关节，「那等你想清楚了就和我说？」
曲泠很轻地嗯了一声，把叶韶的手抓进自己掌心，「好。」
停顿片刻，像是对着自己许诺一样，曲泠又重复了一遍，「好。」
【宿主，】系统突然上线了，【妖族性情纯粹，你如果违约，他杀了你都有可能。】
叶韶眸光不变。
【算了，反正你都有他的法印，】系统自言自语，【实在不行就捏爆，看看主脑结算能不能通过吧。】
打工人摸鱼学，完成任务就行，不要求完美。
叶韶在识海里啧了一声，系统光速下线。
曲泠不知道叶韶在想什么，无意识把叶韶的手当作玩具，捏来捏去地玩。
叶韶抬眼看他，懒洋洋地没有阻止。
曲泠有点开心了，之前的郁气被扫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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