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该是在梦中的
苏湘湘睁开眼睛,入目的却不是她已经住了十几年的阴暗狭小的屋子。
她躺在游廊的美人榻上面,盯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帘,恍惚了一瞬,而后便听得有人叫她,「湘湘。」
苏湘湘怔怔地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一身白袍,撑着一把十二骨的天青色油纸伞,站在廊下叫她。
是哥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兄长了,连他的脸都只是在记忆里依稀有个模样而已。
白衣青年玉冠束髮,温文尔雅的模样,赫然是她的兄长苏晏,而他现在正皱着眉跟她说话:「湘湘,你莫要在意外面的那些流言。」
她坐起身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脑子慢了半拍,什么流言?
苏晏只以为她还在跟自己闹脾气,心下嘆了口气,旁人只看自己这妹妹表面温顺,实则脾气最倔,说不理人便不理人。
一开始厌恶他,就半点好眼色都不给他一点,现在怕是还觉得自己是来看热闹的。
如今苏湘湘半坐在榻上,一隻玉白的脚抵在走廊的木製地板上,也不看他,像是厌烦了跟他说话,只是瞧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合欢树出神。
她还是那样厌烦他,如今竟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现在因着与淮南王订婚一事,长安城上下全是嘲笑苏湘湘的,笑她不自量力,也笑她一副恶人心肠,擅自拆散有情人。
只是外人不知道内情,他确是知道一点的,这里面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流言能传的这么快,就怕有人衝着苏湘湘来的,恶意毫不掩饰,就是要一把将她打入地狱,再不能翻身。
苏晏见苏湘湘坐在榻上不言不语的,只觉得自己这遭来的不是时候。又想起苏婉筱跟自己提过的,说苏湘湘不想认他这个哥哥。
况且他也只是庶兄而已,管不到那么多。
苏晏抿了抿唇,「你好歹也吃一些东西。」
「我不饿。」苏湘湘低下头慢吞吞道,她还是有种在梦中的不真实感,仿佛下一刻就要醒过来一样。
苏湘湘曾听抚养自己长大的嬷嬷说过,人死之后会有走马灯,将那些记忆重温一遍,走马灯就是这样的吗?将那些糟糕的回忆重新记起来,那些糟糕的事情也重新做一遍。
她那个时候就觉得,所谓的走马灯就像是一个奇怪的梦。
是了,她该是在梦中的。
刀尖刺穿心臟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她应该是死了才对。
苏晏还想说些什么,没忍住,咳了两声。
苏湘湘闻声蹙眉,却又彆扭着不去看他,「你还是早些回去,我有事会叫人的。」似是觉得这话太冷太硬,復又小声补了句:「天气凉,容易染风寒。」
声音细细小小,生怕他听到一般。
查德了这隐藏得极深的关心,苏晏有些想笑,却又顾及到苏湘湘,强行忍住了,只是笑意还是浮现出些许,「那我便先走了,你也莫要在廊下待太久,容易着凉。」
院子冷冷清清的,因着下雨的关係,仿佛有寒气从地面上渗出来,雨滴顺着屋檐连成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落到青石板上碎了一地。
这是她在苏府的院子。
苏湘湘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在榻上復又躺了下去,她拿手背盖住眼睛。
整个人浸没在冷意里,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水汽,仿佛正拉着她静静沉入深渊的海底。
她正在做一个梦,苏湘湘想。
一个真实到让人落泪的梦。
如果是梦的话,那个人应该也在的吧?她动了动唇,有两个字消散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九七。」
***
九七蹲在树上,浑身被淋湿,他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待下面那个白衣的青年走后,他仍是在那里待着,一动不动。
主子让他来看着这个苏家的大小姐,说是有什么情况都要回去禀告他,九七悄无声息地拨开面前的一片树叶,视线重又落到下面那个少女身上。
他耳朵尖,即使她念他的名字时只是很轻的语调,他也听得分明,九七看着仿佛已经睡着的少女,犹豫了一秒,还是下去了。
主子吩咐过,平常除了监视以外,若是没什么大事,只管听那大小姐的话就行了。
他悄无声息地下去,半跪在榻边,特意压低了声音:「属下在。」
黑衣的暗卫腰间一把佩剑,面上戴了刻着青鬼的面具,只露出白皙的下巴跟衣领处的脖颈来,此时正半跪于少女所在的榻下,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
榻上的少女没应声,九七也不再出声,就那么安静地跪在那里。
半晌后,那姑娘才爬起来,坐在榻上,垂了眼帘看他。
九七感受到视线,没敢动,头仍是低下去的,视线却触到一隻玉白的足,抵在地上的乌槐木上,更显得莹润雪白。
带着肉感,脚踝的弧线分外好看,脚腕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如今的景象让人抑制不住地想像将那隻玉足把玩在手中是怎样的乐事。
九七移开视线,八风不动的模样,静静跪在那里,如同一座石头刻成的雕像。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困倦,喊他的名字时让人想起在嘴里含了很久的糖果,「九七。」
她抬起手来,像是要拍拍他的肩,九七向后稍微退了退,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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