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雪白中衣,跪的笔直。
从前在谢氏听学时,王观也受过罚,先生爱之深责之切,丝毫不手下留情。
去岁冬,他去信禀报将下场春闱,先生用了两页纸叮嘱他戒骄戒躁,纵然才华横溢,也要晓得韬曜含光,要知道,多少心怀天下的文人,都死在了上,同僚戕害,上位者忌惮,阴沟里的老鼠嫉妒,凡其一,皆可亡你。
王观懂他的谨慎老成,但他这般年纪,让他放弃那些少年气的衝劲,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与旁人虚与委蛇,也当真是为难。
「啪啪啪!」
肩膀后背处挨了三枝条,只听谢家主问。
「知道错了?」
王观:「知道,学生惭愧,辜负先生教诲。」
「你不是辜负」,谢家主直接戳破他装乖的皮,「我从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听着了,不过是坚持自个儿心性罢了,人人都道你是高洁君子,但是你这君子,一身反骨硬得很,我为你启蒙,教你数十年,也未曾拧动分毫,你去岁来信时我便想着今日这遭,真不负所望。」
「学生知错了。」王观讪讪道。
谢家主睨他一眼,「不是诚心,这错不如不认。」
王观顿时闭嘴。
「有时我当真是不知,你入官场,好还是不好,许是与百姓而言是好,与你自个儿是不好。诚如你所说,你十几年顺遂,不通郁郁不得志的遗憾,但为人师者,我只愿你这一生都不要通晓。你谢祖父,天下门生无数,如今那宰相相公便是他得意门生,传授毕生所学,他当年也是名满天下的三元,你瞧他如今敛去锋芒,在高位汲汲营营,你当他是看不见,还是不敢说话?」
「三郎,你要记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1],沉疴宿疾之政,亦然。」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2],北有北霜国虎视眈眈,南有叛贼未尽,东边靠海的府州县,不时有外敌骚扰,咱们郢朝如今这安稳来之不易,文治武功,将士守边关,文臣治社稷,这两句,千斤重,你可懂?」
王观叩首:「学生受教了。」
「你聪慧,但聪慧之人往往易折,官途之路本就艰难,要记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外面廊下,谢蕴垂眼半晌,默默听了个全。
堂中声音停了片刻。
忽的,她身后传来脚步声,响起玩笑促狭的一句——
「听墙角呢?」
谢蕴回头,王观已然将那件红袍好好穿上,行来时,仪表万千,还是那惊才绝绝的探花郎。
她上下扫他一眼,道:「叔父怎的才抽你三下?」
闻言,王观轻笑了声,屈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真狠心。」
谢蕴哼了声。
她方才刚回去,就听下人禀报导,王观来了。
她怕叔父还在气头上重罚他,过来准备劝两句,谁知这人以退为进,自个儿带来了那细细的一根柳树枝。
王观对她来意心知肚明,道:「去睡吧,好晚了。」
「你回府?」谢蕴问。
「那多折腾」,王观说着,掩唇打了个哈欠,拖腔带调又道:「我去你那热汤池泡一宿。」
谢蕴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有病!
问月抿唇轻笑,交代小厮替王观引路去厢房,自己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谢蕴。
江陵嘉峪城。
一夜厮杀,城中到处是伤兵,空气中血腥气浓郁。
「昨夜多亏将军及时援军,本将在此多谢。」戚显起身敬了杯酒。
巴陵郡指挥使为人粗犷,仰头一饮而尽,摆摆手道:「戚将军客气。」
一夜未睡,厮杀过后,将士困顿,都去休整了,这厢巴陵郡指挥使被戚显送出门,也回去歇息了。
戚显吩咐人去了些水来,刚洗漱罢,门外副将喊:「将军,末将有事禀报。」
「进来。」戚显将脚擦干净,「就这样说吧。」
他从前也是读书人,讲规矩,知礼仪,可在这沙场上磨了两个月,什么都没了。
鞋袜也不穿,坐在床上示意他赶紧说。
副将也不墨迹,直接道:「将军,清点过了,将士损失过半,重伤者也有许多,城中医士皆来照看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兵器若是再供不上,赤手空拳上战场,只能是送命,众将士不怕死,但不想这般枉死啊!」
戚显唇角紧抿,一脸肃色,「去将这事禀报给张将军和曹将军,若是三日内,将士兵器还未配齐,那下次叛贼再攻城,便让他们带全数的禁军去打,我们厢兵退至后勤,去接应粮草物资。」
曹爽早先到的,为人圆滑,知江陵这事自己兜不住,也不急着要兵权,跟在戚显身边干些杂事。
云麾将军张襄云,受圣命,带五千禁军南下平叛,一来,便收了兵权,厢兵也好,禁军也罢,皆受他之命。
战场上最忌将帅二心,再者戚显如今已调职,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也没争,将令牌给了张襄云。
昨夜叛贼再次攻城,张襄云却是让拿着被虫蛀了的兵器的厢兵打头阵,禁军只出两千,还全躲在厢兵之后,厢兵伤亡自是惨重。
早先调用的巴陵厢兵正好赶到,自后包抄,叛贼这才逃去。
闻言,副将精神大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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