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落说:「我给你买了两箱牛奶,一箱火腿肠,你多吃点。我还买了一些新衣物,你把穿旧的都扔了吧。」
谭永德又点点头,脖子僵硬。
「上回给你的零花钱花完了吗?我这次也给你带钱了,你不用省着花。」
这回谭永德不动了,双眼无神。
他像是盯着谭落,又像是穿过了她,看向她身后的墙。
僵持许久,她有些扛不住:「爸,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要是没什么想说,她打算走了。
谭永德蠕动双唇,问:「贾俪找你了?」
谭落摇头。
谭永德疑惑:「你哪来的钱?」
「自己挣的。」
谭永德害怕地问:「怎么挣的?你是不是干了坏事?」
「我没有!」
「你糊涂啊……」他痛心疾首,「你仗着年轻,出卖身体,出卖灵魂。你可别像我一样,把自己弄到这里头来!」
谭落揪着头髮,崩溃地闭紧了眼。
她一共也没几个钱,她爸还怕那些钱脏。
她感到好疲惫:「爸……我的钱都是我参加比赛挣来的。」
谭永德像是回忆起了一场噩梦,面露惊恐:「不可能……你们女人为了钱不择手段。为了钱,你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女人太可怕了……」
谭落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两任前妻。
贾俪跟他离婚时分走了不少钱。
但是这件事,难说对错。站在贾俪的角度,她被谭永德耽误了很多年,这是她应得的赔偿。
至于另一位姓许的阿姨,她跟谭永德离婚前还落井下石。
追不回来的一千五百万赃款,有一千万是被她拿去洗钱了。
某种程度上,谭落理解父亲对女人的恐惧。
可是,她和谭永德的女人能一样吗?
谭落十分苦涩地想,她只是他的女儿啊。
谭永德从未把她视为亲生闺女。在父亲眼里,她和其他异性没有任何区别。
委屈漫了上来,谭落顿感鼻腔酸楚,她难过地问:「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生我?」
谭永德连忙澄清:「都怪你爷逼我,我根本不想生孩子。而且,是贾俪生了你,不是我。」
他不停地摇头晃脑,像是急于洗清罪证。
一旁的狱警都听不下去了,那位哥哥提醒谭永德,和亲人积极沟通,不要伤了亲人的心。
谭落问:「你这么讨厌我,你不怕我以后不养你吗?」
谭永德冷笑:「你看……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想养我,你恨不得马上跟我撇清关係。生孩子到底有什么用?我没给我爸我妈送终,你也不会给我送终。」
「都没良心啊……我们俩可真像,一个比一个没良心。」他喃喃自语。
谭落放弃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她放下电话,离开会见室。
潘文远看见谭落提前出来,有点惊讶:「聊完了?」
「嗯……聊完了,」她勉强自己挤出一个微笑,「文远哥,我先走了,下个月再来。」
「正好中午换班,我送你去车站吧,」潘文远追上她解释道,「小澈和我打过招呼,让我照顾你。我那表弟……可惦记你啦。」
谭落心事重重,没听出他话里的暗示。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哥……谢谢你,可是今天好冷,你别跑来跑去的,好好休息。」
潘文远看她像是要哭了,也不敢打扰她,只是送她走到监狱门外。
临走前,潘文远还塞给她一包柚子叶。
有个迷信的说法,监狱里头「脏东西」太多,探监的人回家后得好好洗衣服。
普通的洗法不管用,得在水里放入柚子叶,把衣服泡上一晚。
柚,通「佑」,有护佑之意。
柚叶水能洗净衣服上沾染的晦气。
三邦监狱坐落在郊区正中,为了防止犯人越狱,这里被高高的电网包围,并且方圆三公里没有树木和高层建筑。视野极其开阔,一马平川。
谭落和看门的狱警鞠躬告别。
跨出那道小铁门后,她没有急着走向远处的公交站,而是仰头望着苍穹,裹紧外套。
好冷啊……要下雪了吧?
她站在灰暗的天幕下,感觉自己比蚂蚁更加渺小。
命运的巨人不知何时会朝她走来,把她一脚踩扁。
数数日子,在她读大学的时候,谭永德也该出狱了。
届时,她不得不带着一个巨大的拖油瓶生活。
那个不爱她,又赖着她的父亲。
他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鬼影,名为「亲情」的诅咒将他们紧紧捆绑。
谭落恨死他了。
她恨不得谭永德永远关在监狱里。
或者是病得再重一些,干脆死在里头。
他怎么还不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死?
求求了,能不能快点去死啊?
这些想法把她折磨、凌迟,也让她憎恨起自己。
她厌恶谭永德到这个份上,竟然还在矜矜业业扮演孝顺的好女儿。
每月都不辞辛苦地探望父亲,掏钱给他送吃送喝,说好话给他听。
谭落的胃翻江倒海,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
她可太噁心了……
她不愧是谭永德的女儿啊,果真和那个人一样令人反胃。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