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归拢好,腾出一块位置。
谭落站在小房间的正中央,环顾周围,好像哪哪都看不顺眼。
明天,池倾阳可是要来这里练字的。
想到他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上好久,谭落的喉咙微微有些发紧,些许细小的汗珠从额角渗出。
她捲起袖子:「做家务吧!」
周六中午,不少轿车停在学校门口,青中前面这段路不算宽敞,一堆轿车蜂拥而来,堵了个水泄不通。交警不得不疏导交通,维持秩序。
下午两点,青中将准时召开家长会。
车主们都是来开会的家长。
池倾阳和谭落中午吃完饭,也去公交站等着接人。
二十分钟前,池倾阳收到消息,池爷爷说他和李奶奶已经上车了。他俩估摸着这会儿公交车差不多该到了。
谭落扣着一顶毛线帽,帽子两侧盖过耳朵,底部垂下两个球。她把帽檐拽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眼睛。那双桃花眼睁得老大,一眨不眨。
池倾阳疑惑地觑着她:「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谭落皱了下鼻子,紧张地说:「我看到警察了。」
她的眼珠在帽子底下滴溜溜地转,扫视着那些穿制服的叔叔。
池倾阳发觉她在往哪看,着实憋不住笑:「别怕,你只是找人冒充家长而已,警察又不会因为这个把你抓走。」
谭落看着地面,压低了唇角。
她倒不是怕那些叔叔把自己抓走。而是因为谭永德被带走那天,她恰好在家,目睹了全过程。
其中有一位叔叔很温柔,那人告诉她,他们有事要找她父亲聊一聊,还说「没事的」。
可是谭落那时候都上初中了,不会被这种话糊弄过去。
她什么都没问,像个雕塑似的站在客厅里,看着几位警察把谭永德铐走了。
自己的父亲知法犯法,罪有应得。道理她都懂。
只是从那以后,她便对穿制服的叔叔心怀畏惧,有时候看见保安都会紧张。
她和池倾阳走到公交站。
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一辆65路公交,这辆车也被堵在了半路,寸步难行。
谭落忽然问:「李奶奶给我开家长会,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有问题的,」池倾阳很肯定,「江澈比你更怕。」
谭落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池倾阳跟她解释道:「他这回考砸了,爸妈都不愿意来,差遣司机给他开家长会,他得告诉李睿,那是他亲哥。」
「怎么这样……」谭落都替江澈感到难过。
江澈以往的成绩那么好,一次考砸而已,爸妈竟然就不肯出席家长会了。
这得是多么好面子的家长啊。
公交车还在艰难地往前挪动,谭落站累了,左右动了动,把重心在两条腿上来回互换。
校门口格外热闹,有些学生的父母提早来了。中午,他们接孩子出去大吃一通,然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散着步,回到学校。
一幕幕幸福的画面落在她眼底,羡慕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溢而出。
每次见到这种情景,她心上像是浇了白醋,又酸又疼,偏偏忍不住不看。
光是看看也好。
不然做梦都没素材。
有人和池倾阳打招呼,是几个谭落不认识的学生。
他反应淡漠,连嘴都懒得张,目光更没有挪动半厘。
少年双手插兜,敛了笑容,面色冰冷。那一双高傲不逊的眼,仿佛掺不进半点人间烟火。
谭落也试着叫他:「池倾阳。」
「怎么?」少年立刻投来视线,眼里霜雪融解。
她双颊一热,心虚地咕哝:「没什么,就是提醒你,晚上要练字,你别忘了。」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纯属没话找话。
「嗯,我记得。」他声音柔和地说。
地上有一排蚂蚁,正在搬运死掉的虫子。谭落盯着它们忙忙碌碌,试图转移注意力。
过了会儿,她又用余光去瞄左手边的男生。
春乏、秋困、冬眠。被大太阳暖和和地一晒,池倾阳也困了,恹恹地打起哈欠。
他微微低头,黑色的高领毛衣盖过下巴,眼神惺忪,半睁不睁,透出慵然的鬆弛感。
池倾阳的身高在同龄人之上,像个大学生。这人要是把校服一脱,穿着常服杵在这,指不定连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丽人都想来搭个讪。
能够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玩笑。谭落时常感到不可思议。
下午一点半,他俩总算接到了老两口。
李淑芳的腿不太好,从校门口到教学楼,这一段路她走走停停,走了好长时间:「现在的学生,条件可真好……学校这么大。」
幸亏高二一班的教室在二楼,否则她是怎么也爬不上去了。
谭落勤快地跑了一趟,给他们买水喝。李奶奶道了谢接过水,转手递给了池爷爷:「老头子,帮我拧开。」
池问海拼命冲她使眼色。
今天他们的身份可不一般。
他是池倾阳的爷爷,她是谭落的奶奶。
要是让人看出来他俩其实是一家,同学们该怀疑池倾阳和谭落到底是什么关係了。
他俩出门前都商量好了,进了校门就装作不认识,当半天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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