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喆唯恐有人衝撞着她,始终拿余光留意着。
……
夜色渐浓,花船亦渐行渐远。
甲板上一众姑娘正嬉闹着,忽然一个模样极为妩媚的少女手搭凉棚,诧异道:「嗳,那楼上有人看咱们呢!」
她说的楼上正是湖心岸边的一座小楼,现下灯火通明,约莫一个人影儿矗立在楼上。
「谁呀?这么直不愣登的看,也太不庄重了!」
「隔着太远,瞧不甚清……」
「嘭嘭!」
正逢此时一架烟花点燃升空,顷刻间烟火照的这片天地亮如白昼,大家都看清了那衣袍一角。
「是……陛下!」
陛下怎会出现在此?
烟花湮没,连月色也淡了,姑娘们仓皇失措,再无心思赏花观月,一时不知道是该行礼还是怎样,等再看时,那楼上竟已空无一人了。
是花眼了不成?
可刚才不止一个人看见了!
不知道有谁呢喃:「……不会是预备要采选秀女罢?」
这话生生叫大傢伙儿生出一身冷颤,有年长的蹙眉,冷喝道休要胡说,但不安的气息仍旧瀰漫上来。
「我朝从来只有参选,没有向民间选秀的规矩。」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例儿了……你们没听过闵州儒林郎周家的事吗?」
花船上都是闺阁里的小姐,多是久不闻外事的,但也不妨有家里消息灵通的,一时间细细碎碎的话语飞遍整座花船。
不怪她们谈「选秀」色变,自古江南富户便将选秀视作跳火坑,往上数历朝历代每每采选天使下江南的时候,多少适龄女孩被父母一夜婚配,酿成无数人伦惨案与悲剧。
更遑论,这还是在南巡的路上,宫娥的命运是什么样,雍朝没有先例,但翻开史书,前朝那些事,一笔一笔可都记载着呢!
甲板那头吵吵嚷嚷,听不甚分明。
「怎么回事?」
绵杏偷偷跑过去探看,回来时一脸神色仓惶,暗中掐了金喆一把,嘀嘀咕咕:「怕是要坏事……」
「什么?」
正待细问,只见船舱走出一位身量苗条的少女,一把摘了纬帽,露出脸来,不是别个,正是浣州州牧嫡女薛蛮子——而她身后则跟着一溜儿仕女,俱是出身官宦人家。
尚等不及薛蛮子开口,底下便有嘈杂的吵嚷起来:
「你看清了吗?」
「真真儿的!」
「天爷,这可怎么是好?」
「你们瞧,这花船最后要往哪儿开?」
「再往前就是日新园后殿,那里可是……」
陛下燕居之所!
所有人都不禁一默,有胆小的女孩已经掩面啜泣起来。
「薛姑娘,如今你是主事的,咱们都听你的,如今这花船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当口谁还分辨这些!要我说赶紧停船靠岸是正经,迟了你担待得起嚒?」
「对啊,下船罢……」
众人无不应和。
「停船你就担待的起?」忽然,薛蛮子右边一位仕女越众而出。
她的目光从这些掩面垂泪的的姑娘们面前冷冷地扫过:「今夜是行宫夜宴,诸位也不是凭空进来的,一个席位千两银子,自己买烟花也能放到明年去!如今园中有上千戍卫,各位的父兄也在此,偌大一方湖,前头既无豺狼猛兽,后头又无穷寇追兵,有什么可怕的?」
她这么说,当下便也有应者:「就是说呢,咱们这也算是奉旨游湖,若冒冒失失的下了船,拂了圣意,这可怎生是好? 」
便有人冷笑叱道:「那被选去当小老婆就很好嚒?况且小老婆当不当得上还两说呢!」
忽然甲板上有人排众而出,拧着一双细眉,哼道:「我当是谁在这里推三阻四呢,原来是防御副使家的小姐!诸位有所不知,人家的父兄哥子可都是督建行宫的排头兵!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
那防御副使家的小姐听了这话脸色涨红,她是千尊万重的官家小姐,如今当着众人面说出先刚那番话已经耗费了全部气力,如今被人辩上一辩,当下张口结舌,话到嘴边打起艮来。
眼瞅着要打起机锋来了,这情形虽瞧着云里雾里,但金喆仍旧机警的挽着姐姐的手,将她拉到人群外,隔着人,远远地站看。
只听见薛蛮子说:「就近停船靠岸,出了事我担着。」
「阿蛮!」一众仕女不禁急道。
那头切切商议着,金喆她们躲在是非外,她拐了拐白果儿:「那几个跟阿蛮她们叫板的美人你认识吗?」
白果儿早就静观局势了,闻言摇摇头。
路金喆咂摸着嘴巴,「不应该啊,这浣州城里凡是有头脸的人家,未出阁的姑娘没我叫不出名儿来的!」
她一贯的爱串门子,又加上有一手做簪钗的本事,结交了一众贵胄千金,说这话不是自谦。
白果儿也摩挲下巴,「连我也不认识,奇也怪哉,我逢七出诊,把过的女脉比你打的簪子还多呢!」
金蝶瞧她们两个着实高调了些,颇有些不知轻重的架势,忙道,「噤声!」
薛蛮子嘱咐众人一圈,走到她们这边来。
金喆一见便忙问道:「怎么了?好好地,出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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