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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嬷嬷尚未说话,旁边一个年轻媳妇抢先开了口:「哎唷,说起来真臊脸,竟是抓采花贼呢,不知道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下作黄子,专干这些害人营生,擎等着下地狱……」

小燕儿听了心里直跳,吓白了脸。

钱嬷嬷拍着她手,安抚道:「跟咱们没碍的,就是怕他躲在哪儿,不仔细查找一番,终究不放心。城防老爷们都查了半个州府了,也没抓到他,要是躲在咱们家,老婆子绝不让他走脱!」

小燕儿口里一连应是,又见那年轻媳妇徘徊在多宝阁边,便道:「您老说的是,不过抽屉,匣子这种存小物件的地方就不用看了,那地方又藏不得人,姑娘的东西往日连我也动不得呢,咱们往那门后,柜子里,隔扇门里仔细瞧瞧去。」

「是,是!」

那年轻媳妇讪讪的停了手,跟在钱嬷嬷后面,不再乱翻拣。

寝房这边看了一圈,把大衣柜和箱笼都打开,都恐怕里头进了贼,幸好无果,清清白白,钱嬷嬷又走到窗前,摸摸索索,推了一把窗户,见钉死了,越发欣喜,道:「夜里不安全,窗户锁死了好。」

众人又转去花厅,这里一眼就能望到头,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唯有两个落地梅瓶肚里能容人,两个年轻媳妇扒着瓶口看了看,摇头。

穿过花厅,就是走廊,对门是杂室。

小燕儿从腰间摸出钥匙,钱嬷嬷道:「我记得小姐早年间爱住这屋的,如今这么锁了?」

小燕儿开了门,迈进门时不小心绊在门框上,哎唷一声,扶着腰笑道:「嬷嬷不知,这屋子一到夏天就西晒的很,很不耐住,早两年前索性把东屋改成寝房,这间屋子就当杂室了,惯常锁着。姑娘以往做的花活零碎,錾刻台子,都安置在这。虽说都是不值钱的铁片子,可都是她亲手打的,等会儿嬷嬷和姨妈们可得仔细些。」

钱嬷嬷和两个媳妇都知道府上二姑娘的爱好便是捣鼓这些钗头细软,纷纷应承。

进了屋,小燕儿点了灯,领着众人看。这里高箱矮柜不少,钱嬷嬷犯了难,两个媳妇却不惜力,一个开箱子一个查验,干得起劲。

查验一番,并无所获,钱嬷嬷抚着胸口:「哎唷,总算是心落到腔子里,贼没来咱们家,万幸万幸。」

一个媳妇道:「那柜子还没看。」

小燕儿道:「这个柜子都是放锤子凿子傢伙什的。」

小燕儿尤怕她们不信,径直上前打开柜门,里面果然叮叮当当挂满了针凿杵棒,下面一个长方形矮箱子,小燕儿一打开,「来瞧瞧?」

那年轻媳妇被她几次言语提点,不敢造次,又看那柜子都是破铜烂铁,忙道:「不用看,那么小的箱子哪里能窝的下一个大男人!」

三人查验完,小燕儿亲自送她们下楼,路金喆听着声呢,忙披衣下床,趿拉着睡鞋,推开杂室的门,四下里望望,果然去开那柜子里的矮箱子,小小声道:「快出来,她们走啦。」

裴宛正蜷缩在箱子里,一室昏暗,路金喆的脸也模糊成一团。

他伸出一隻手,艰难的摆了摆:「别看。」

路金喆一扭身,背过去。

裴宛慢慢从箱子里抽出身体,四肢,最后缓缓地伸了个腰。刚在箱子里蜷缩太久,一恍惚竟回到幼年。

路金喆见他久久没动静,回过头,见他脸色不善,眼里冰侵霜降,有点吓人。

她吶吶的站起身,两隻手在裙边抓了抓,道:「我回屋了,你自己起来罢。」

路金喆提着裙子跑回屋,徒留裴宛在这间杂室撒癔症。

正愣神,窗户上「嗑哒嗑哒」传来耗子啃啮窗棂的声音,裴宛抬眼,只见一把小刀正在划拉窗上闩条。

裴宛翻身坐起,心里疑惑:还真的有采花贼?

他念着「找死」,摸向腰后匕首。

窗户被撬开,一人灵巧的滚落进来,来人站直身体,一双虎目,在黑黢黢的室内,登时睁大了。

刘庆:「……」

裴宛:「……」

刘庆解释:「我是听说满城抓采花贼,觉得两个姑娘家住在靠街的小楼上不安全,就过来看一趟。」

裴宛拧眉,不言声,还是只深深盯着他。

刘庆吓得胆颤,忙道:「这不是白天里一直在路家查访么,我扒那路公子房顶一天了。 」

邀功似乎也没效果,裴宛一指窗外,刘庆又尴尬又讨饶的表情,不见主子鬆口,只得哪里来回哪里去,又顺着窗户爬出去,身体一跃,攀上房檐。

……

东屋的路金喆渐渐地进入梦乡,梦里她回到小时候,七八岁光景,似乎遇到了什么人生至难之事,抱着腿干嚎。

路岐山那会儿正是美男子,大手一擎,把她抱到腿上坐着:「我的好囡囡,你哭什么?」

是啊,哭什么呢,大一点的金喆似乎根本不理解那份伤情,只见小金喆哭哭啼啼:「我不喜欢叫金喆,这个名儿不好听!」

「胡说,怎么就不好听?多吉利啊,爹爹特地求了白先生为你改的呢!」

小金喆只顾着摇头,哪里管白先生黑先生,她哑着嗓子,哭诉道:「姐姐都还是金蝶,我怎么就不能还叫金宛呢,金碟金碗,爹爹您不说了么,您就爱这个!」

她越想越难过,一把推开老爹的胸膛,「您不爱我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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