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不动。
那仙主竟是修无情道的。
此道天定,不可改, 不可弃,修此道者註定颠沛流离, 尝尽四苦。
他们不该懂得甜, 因为哪怕是已经抵在嘴边的饴糖,也必定沾了□□。
不过让人艷羡的是, 无情道修比一般人更具慧根,仿佛天生就是来修仙的。
便是喝一口水的功夫,ᴶˢᴳᴮᴮ 也能轻易突破境界。
传闻有言,说那无情道啊,是天道在筛选继任者, 曾经众仙嗤之以鼻,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却不得不信。
继任者, 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谁都不知道神是什么样的,在此前也没多少人想深究, 毕竟他们早就与天同寿。
可这碍不了他们嚮往。
初登仙台,她的法力便远在众仙之上, 强得不似此界中人。
她虽未成神, 在他们眼中,却与神无异。
「呵, 这般厉害, 怎还会被链子缚住?」娇柔无骨的美人喝了一口小酒, 凑在仙人堆里。
此人正是蜃仙尊,她耽于幻境,一睡便是万年,如今才醒。
「谁晓得。」一仙尊顺口应道,「兴许还是她自己捆的。」
仙界氛围一向自由散漫,那人还是天谕指定的仙主,谁能奈何得了她?
可若当真是她自己捆自己,委实也奇葩了些。但,能在一个地方孤独地坐个上万年,又怎是常人?
蜃仙尊撂下酒杯,转身走向仙坛的方向,口中喃喃:「痴人啊……痴人……」
疯疯癫癫,故弄玄虚。
早些年飞升的老人,倒也习惯了她这般姿态。
毕竟那继任者的传闻,便是从她口中出来的。
仙主所在之地,云霞蒸泽,远远便能瞧见灵顶辉光。
灵气之丰沛,让人咂舌。
仙坛中央,锁链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缚,可她身上的红衣没有半点磨损,崭新如昨。
她垂着双眸,神情冷寂,手中紧攥着一把剑,剑上血痕斑驳,蜃仙尊只依稀能从她的指缝中——认出个「悔」字。
这都修无情道了,还晓得悔吗?
蜃仙尊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笑了一下:「仙主可还记得我?」
她闻言未答,眸子连睁都未睁。
蜃仙尊笑得更为娇媚动听,这模样,才像个修无情道的。
「您看。」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朵昙花,「美吗?」
娇嫩的昙花展开层层粉瓣儿,绮丽可人,散发着阵阵甜香。
她终于睁开了眼。
那木讷的眸子动了动,看向了她,眸光冷冽。
「你有何事?」
她不言,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掰下自己的手指,扔进了昙花里,昙花剎那湮灭,粒粒飞尘中,出现了一位娇娜美人。
「您曾经毁了小仙的法器,难道记不得了?」
她继续摘下头顶的髮簪,一口气割下美人的头,兴味道:「就像这般。」
「我记得。」
记忆中,她确乎杀过这么一个人,与面前这位生得一模一样。只是那时的心境,却是想不起来了。
「您没有感想吗?」她掐灭了掌中美人,「当初那朵花里,放的是您的骨头,骗的——是您哦。」
放谁的东西便骗谁,哪怕旁人都识破了,被骗者依然会深信不疑,毕竟这是针对她编织的幻境。
蜃仙尊倚着下巴观察她的神色,试图从那人脸上看到崩溃的神色,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无情道的威力。
即使有情绪,也被天道一丝丝抽走了。
那双沉寂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意思。
蜃仙尊皱了皱眉,又换了只手撑下巴:「您难道忘了您师尊吗?」
身上的锁链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蠕动了一瞬,随后缠得更紧。
「您真的忘了吗?」
她的双眸空洞苍寥,漫无焦距地盯着某处——
「忘了。」
又一条锁链长了出来,缠住她的腕,将她的腕缠得血淋淋,却又好好护着她的嫁衣。
有趣起来了。
蜃仙尊小心地靠着她的肩,覆在她的耳畔,问:「若是忘了,您为何不换了嫁衣?为何不放了这把剑?为何画地为牢,身陷囹圄?」
字字诛心。
灵气翻滚,锁链震盪,那蜃仙尊被甩开了几里远,差点在地上吐出了血。
她嗤笑一声,本还想讽几句,没想到,她笑还没收,那剑就横上了她的脖颈。
「您有话好好说!人家怕怕……」她当即求饶。
象征着大道无情的人周身寂灭,目无悲喜。
「告诉我,为何。」
密密麻麻的锁链缠满了她的身躯。
「我怎知呢?」她转眼就换了媚态,掐着娇笑,「这不是,要问您自己吗?」
她心下恍然,却无从问起。
只是心头缺了一块,似乎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谁?是那个——师尊吗?
嫁衣,她放不下,剑,她亦割舍不下,这满身锁链填补了她的缺,她甘之如饴。
「您丢了东西。」
向来明朗的仙界迎来了浓厚黑云,风雨欲来,众仙惶恐。
「您不想找吗?」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段话:魂消魄断,身死道消,如何去寻?
「如何去寻?」
记忆忽远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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