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识趣地缩回了手,指尖就停在壁垒不远处。
随后,他掌中骤然发力,变换着手势,五指结印,分出一缕灵息,那抹灵息起初泛着极淡的金,在悄无息声破壁后,迅速转化为剔透的白,就这般神乎其神地,溜出了魔罩。
他靠着窗边等了一小会儿,月影婆娑中,飘来了一股墨色的风。
林秀掐下枝头的嫩黄,并未合窗。
他如今用不得魔气,否则能力的退化只会越来越快,可体内灵气,却也所剩无几。
从前生个炉灶只需掐诀便好,如今为了省些灵力,他也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林秀用火镰起了火,随后往炉灶里头塞了几根柴禾,火焰在灶内熊熊燃烧,他的皮肤一不小心,竟被磨破。
剔了仙骨后,这身皮便不经碰,只是稍微粗糙的摩擦就能弄出印子,谢淮清当初若真是舍得,大可以对他割皮削肉——可她没有。
她想伤他以证道心,却偏偏狠心不下,总在一番自以为是的折辱后,偷偷帮他舔舐伤口。
连唇上微不可觉的咬痕都被抹了。
锅中的水已废沸,林秀从灶炉前起身,雪白的绡衣沾染了灰屑,脏了几许,扑了层烟火气。
他几下切好了麵团,捏成方块状,摆放进青皮蒸笼,大约蒸了一刻钟,糯米的绵香与白糖的甜一齐迸发,与桂花香势均力敌。
林秀将桂花拌进蜂蜜里,加了水搅和几下,正欲放进蒸笼,一时竟忘了,如今的自己与凡人一般无二。
蒸笼在开的剎那冒出了水汽,差点烫伤他的指,他颇为狼狈地揉上耳朵,又给耳垂挂上了层胭脂。
再过不久,屉笼里的糕点都已熟透,林秀吃了教训,捻着湿布打开了盖,用筷子把白软的糕点夹放在瓷盘上,趁热将桂花蜜淋了去。
香气冗杂,厨房似成了蜜窖,烟囱里头的炊烟丝丝绵密,甜而不腻。
白净的糰子仿佛被上了层金釉,顶头流光溢彩,下头又踏实敦厚,可爱得让人不忍下口。
窗外依然寂静,连鸟鸣声都没有,唯独风声瑟瑟,怨毒地吹打着落花。
影影绰绰中,似有活物在动。
恶意无法忽视。
他用余光淡瞥了一眼窗外,随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刀,利落地割破了手指。
鲜血涌出,他及时滴入桂花糕的表层,凝成粒粒红痣,紧接着,灵气狂浪,他挥手掐诀,凭空画符,金光闪现,瞬间被震入糕点之中。
风停了。
林秀合上了窗。
手里白瓷盘微烫,林秀端着它一步一步走向卧房,床上的人还未醒,幸而,脸上的酡红散了。
她眉眼闭得紧,睡得并不香甜。
既如此,早些醒来也好。
林秀转身绕回门口,心中默念:轻云殿。
画面登时破碎,眼前的走廊四分五裂,魔气翻腾,垒起一堵又一堵高墙。
迎面罡风阵阵,林秀及时用袖子拢住瓷盘,后退了半步,护住了桂花糕。
苍白纤瘦的脚踝落地,锦床上的人倦怠地睁开眼,下一秒,她温凉的下巴就悬在他的颈侧,伴随着冰冷的吐息,问:
「师尊在想什么?」
睫毛还沉着,刮着他的耳垂。
林秀微微侧了侧身,她的手穿过髮丝揽住他的腰,指尖恰好碰到脐上三寸,发痒。
谢淮清半阖着眸,又与他近了半分,师尊身上沾着一股清甜软和的糯米香,在勾着她,总让她想揉捏。
她脑中虽还浑噩,却在察觉到他要走的想法时,及时清醒了回来。
要去哪儿呢?除了她的魔殿,他还能去哪儿呢?
这般冷不防地,她的口中被塞了一块发黏的桂花糕,桂花的金黄粒儿恰好沾在她的唇珠上。
「在想——轻云殿。」他说得很小心,像是怕她生气。
谢淮清的瞳光暗了暗,再度回想起轻云殿的种种。
回不去了。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小朵桂花粒儿,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对轻云殿避而不谈:「师尊当初的关照,叫我后来吃了好多苦头。」
辟谷未成,她在那崖底睡了三百年,饿得几乎只剩下了骨头。
当时她还猜测着,师尊莫不是早就料到了那天,故意不让她练成,故意折磨她,不过没想到,她最终还是成了。
魔域不需要厨房,林秀去的厨房,纯粹是某次谢淮清心神一动,摆弄出来看看的,原意是来警醒自己,可她扪心自问,警醒到了吗?
「是甜的。」
他强调着,仿佛区区一块桂花糕,就能把她先前受的苦头一笔勾销了。
她的睫毛颤了颤,瞥见他沾了麵粉的袖口,以及落了灰尘的衣摆,最后放在那破了一个小口的指尖。
「您可曾假戏真做?」她忽而抬眸,「可曾动情?」
他眼中微光躲闪,唇部艰涩地抿着,又未答话,只是手中白软的糕点又陷深了指印。
她收回了眸,自个儿想着,曾经的那些点心,兴许他也是做着逗她的,毕竟当时只她一个未辟谷,兴许他当初尚还对她寄予厚望,未曾料到她割不了情,未曾料到——她死而復生。
桂花糕要凉了,师尊的手举久了,该累了,谢淮清又开始像从前一样,忍不住心疼他。
她张开了唇,似要准备将糕点咬下,忽然,门外的高墙裂开了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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