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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阎脸色很是阴晴不定,他生硬致谢后,表示要带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去医院检查一二,就不在雍公馆继续叨扰了。

二人起身离开时,雍晋又开腔道:「周先生,这次君君的事,你该知道是谁干的。」周君闻言一怔,看向大哥。大哥也回头看,却不看他,只朝雍晋说:「不劳少将费心。」周阎伸手拉住周君手腕,却意外地感受到推拒。

望弟弟脸上一瞧,那眉那眼儘是委屈,还有几分怀疑。周阎敛眉低喝:「回去再说!」却是等不到回去,在车上周君就面容严肃,一再追问:「怎么回事?」大哥沉默不语,俨然是一副不打算说明白的模样。

周君嘆气道:「大哥,这雍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到晚往我身边凑。要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当枪使了,你看……」话音未落,就被周阎拍了一下脑袋。周君夸张地叫唤起来:「你是不是我亲哥啊,我到处都是伤,你还打我!」

周阎皮笑肉不笑:「我不是你哥,去认你的雍晋当哥得了。还君君?你和他关係挺好。」周君立刻端正态度:「不不不,我只有你一位哥,雍晋哪能同你比。」

像是不想同他说笑,周阎沉默久久才开口:「雍晋想打压家里的生意,一个月前在码头,我收到风声,于是提前做了准备。他折了不少兵在里头,所以你觉得他对周家,甚至对你,会安好心?」

周君早猜到又些么蛾子在里头,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听周阎一说,他试探道:「是大烟生意吗?」

周阎冷哼一声:「他雍晋刚接管部分兵权,就想从里到外都整和干净。现在哪个当兵的不抽大烟,管了下边的人,还想掐灭源头。这哪里有那么好管,更何况从以前开始,上边的人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就他多事。」

周君听到这一番话,奇怪地有些难受了。他看着周阎:「哥,大烟是害人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英国人要把这东西卖进来,他们自己又不抽。」

周阎望着前方,车子还在摇晃,大哥的脸始终都是烦忧的,他好像许久许久都没有笑过了。对周君,更是不加掩饰的肃穆。周阎说:「这偌大的周家,撑起来只靠原来的生意是不够的。自从洋人带了自己那些便利的好看的,新潮的有趣的东西。老百姓已经不要旧的老的了。我们的绸缎、酒庄、生意一年比一年差。我不能……不能让周家到我手上了,就败下去。」

周君从未关心过家里的事,他哪能知道如今的境地是一日比一日难。他还是那醉生梦死的小少爷,直到他大哥宛若嘆息道:「我何曾不知道大烟是不好的东西,可周家,还有你嫂子,我都得护着,有能力护着。」

他望着自己的哥哥,心口如同堵了一大团棉花,酸酸涨涨的。于是他动情地喊了一声哥,鼻子酸溜溜的。周阎似笑非笑地瞧他:「所以我让你离他远一点,你听吗?」

周君这下倒闭了嘴,他想雍晋要来找他,他也拦不住啊。他是半点没想明白,他作为一位毫无实权的纨绔子弟,雍晋非得贴上来,有何用。周君只能说:「大哥,我儘量不拖累家里。」

周阎也是不指望他的:「你老老实实,别惹事就行。实在没法,我送你出国。」周君才回国不到两年, 哪里肯又出去了。大哥合上眼,靠在座椅上歇息。周君又觉得不对了,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今天围堵他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听雍晋的意思,分明是大哥认识的。想到雍晋,刚被自家大哥教做人的周少爷正满心内疚,哪还敢想那些儿女情长。更何况今天雍晋当着大哥演得那出戏,他又不傻,哪里看不明白,他是雍晋拿捏着用来敲打周家的筹码。

心里梗得慌,周君托腮看着车窗外,却又什么都看不进去。周阎没有带他去医院,而是送他回公寓,一会让私人医生上门。周君扶着车门说不用,他确实没有大伤。只是防身的德国枪丢了,他找个时间上周家再拿一把。

回到家中阿妈对于他身上的伤很是大惊小怪了好一阵,给他蒸了好几颗鸡蛋,嘱咐他该怎么敷。周君拿着鸡蛋在自己脸上滚,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破了相就不能出去约会了。

于是他吩咐阿妈,不管是谁的电话,统一口径说他不在,归期不定。

在家悠閒过了几日,眼看着到了星期五雍晋也没有致电于他,他寻思着同雍晋的电影之约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也没有很失落,也许还是对雍晋所作所为有些伤心的。本就是逢场作戏,谁当真谁输。雍晋好比周君很爱吃的桃花酥,吃过敏了,哪怕再惦记着那嘴里的滋味,也会怕吃下去的伤身后果。

唉,又甜又软桃花酥,冷酷无情的雍少将啊,周君心里嘆息着,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巧克力。咂摸着嘴里的甜味,他光着脚,脚脖子挂在沙发扶手上乱晃。那翠绿的宝石冷冷地在他踝骨处拍打着,好似那人手指在上边轻敲。

迷蒙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待一睁开眼时,天都黑下去了,屋里柔柔地点了一盏灯。初醒时混混沌沌的,周少爷在沙发上蜷起身体又展开,一双手抬高了伸了个懒腰。

绵软的鼻音哼哼了半天,周君这才像是醒来一般,撑起自个身体。这一撑便吓得手一抖,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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