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禾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眼泪一滴又一滴落下。
委屈忽然爆发,但又因为闻浔不在,只能克制着、忍着、收着。
变成无声的沉默。
「晏禾,这个世界和孔家大院一样,有恶意有善意,隔着一层屏幕就像是隔了东西厢房的距离,你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依然如此。」
「我……」许晏禾回忆当年,「我装傻充愣。」
叶今安轻笑:「那就继续装傻充楞。」
许晏禾在长久的呆滞和疑惑之后,豁然顿悟,「我有点明白了,先生。」
叶今安没有回应,他静静等着许晏禾接下来的话。
「日子还要继续过啊,先生,我要赚钱的。」
「是啊。」
「不管好与不好,总要活下去。」
叶今安点头:「是。」
经历了命途多舛的十几年,一脚踩空来到一百年后,许晏禾的信念依旧是:活下去。
这三个字刻在许晏禾骨子里。
「晏禾,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我这里旁听课程。」
「我可以吗?」
「可以。」
许晏禾的心情重新阳光起来,「从明天开始,我会继续接单的。」
大多数时候,许晏禾就像是一隻自我修復能力很强的小动物,前一天晚上哭得头昏脑涨,第二天她依然能精神抖擞地坐在缝纫机前,继续工作。
依旧是拆快递、缝补、迭好放进新的快递袋,等待站点老闆来收。
沈以微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工作室,因为订单量减少,许晏禾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就没有立即招人。
她开始买书。
花重金买了五六本图册,有专业图解教程、丝绸设计素材图谱、汉服结构图集……一开始她看得很吃力,畏难情绪发作,几次想放弃。
后来越看越投入,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有不认识的字她就拍下来,发给叶今安,叶今安会连带着对应的历史背景解释给她听。
没有订单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工作室里看教程,然后拿着布料比划。
这让她的生活进入了一个新的状态。
平静,久违的平静。
像是置身于孔家后院的竹林里,身边空无一人。
在窗边偷听少爷读书时常听到「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心静即声淡,期间无古今」,先生对少爷说:这是君子所追求的境界。
目不识丁的许晏禾当时听不懂,还不屑一顾,心想:两耳是知音?那多孤独啊,不行不行,我要和苑萍从早聊到晚!
现在的许晏禾听着窗外风声,忽然领悟「期间无古今」的含义。
微博的硝烟在事发几天后慢慢消散,后台不再出现退款申请,负面评论如蝗虫过境般一扫而空,澄清声明发出去的第六天,许晏禾又接到了一个来料製作成衣的订单。
许晏禾没有拒绝,在沟通时特意说明「形制要求由您提供,本店不负责设计」,对方思索良久,最后没有下单。
许晏禾心里并没有太难过。
下午五点半,天光尚亮,许晏禾放下书,关上工作室的门。
回到家的时候闻浔正在通电话,好像在说钱的事情。
闻浔催问:「尾款什么时候打过来?」
「总之快点。」
许晏禾听到隻言片语,她一向不干预闻浔的事情,也不知道少爷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只当是重要的事情,便轻手轻脚地去厨房做晚饭。
她和少爷的关係好像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回归到最开始。
一起吃饭、偶尔聊天、分摊水电费。
少爷也不过问她的事情。
第二天她去北潼师范旁听先生讲近代史,她比其他大学生还认真,拿着笔记本不停地记。
有男孩过来跟她要微信,许晏禾愣住,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左顾右盼只能向叶今安求助,叶今安笑着走上来替她解围,说:「尊重人家女孩子的意愿,好吗?」
男孩说了抱歉,讪讪离去。
他们散着步往展览馆的方向走,叶今安问:「你和闻浔现在算是男女朋友关係?」
许晏禾一听到这个话题就有些不自在。
「其实你知道他不是。」
许晏禾停在原地。
「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对孔家和秀水镇一无所知,他在北潼出生长大,他还有一个妹妹。」
许晏禾心中慌乱,但没有像之前那样显露于色。
「我没这么想,少爷就是少爷,他对我很好。」
「你真的喜欢他?」
许晏禾有些恼意,她认为先生这样的读书人不该问出这样露骨的问题。
许晏禾不懂得什么叫喜欢。
现代人给喜欢附加了很多条件,沈以微说喜欢是门当户对是性格互补,许晏禾不懂。
她只知道早上八点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菜,做香喷喷的糖醋排骨和热腾腾的荠菜豆腐羹。只知道难过的时候可以凌晨去敲少爷的房门,和少爷在深夜的秋韆上聊到睡着。
她并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有少爷在,她就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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