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卿勒马,遥望旌旗,未敢贸然再近,雪白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姿同似月,肃肃如松。
南郊外围驻扎的是北军八校尉,内围是南军羽林、虎贲。
中央禁军将天子与三公重卿密不透风的守卫着,閒杂人等别说进入,连靠近都是难如登天。
澄净天空下,高处的圜丘在云雪间若隐若现,几隻小麻雀从面前飞过。
她仰头看了看天,日头正艷,追来此处就不见了家奴身影,也不知圜丘内情况如何。
就在魏云卿徘徊思索到哪儿去寻家奴之时,忽闻远处隐隐有鼓吹乐声滚滚而来。
声如金石,铮铮鏦鏦。
分辨出乐声后,魏云卿心口也随着鼓乐声倏地收紧了——
太予乐。
圜丘祭天结束,御驾要回宫了。
少女莫名一阵慌乱,牵马便往道旁迴避。
冬日里草枯树凋,南郊是皇家祭祀重地,周围没有人烟活动痕迹,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荒野,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可是——
魏云卿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躲藏?
只要在警跸外的距离,不冒犯圣驾即可,她怕什么?
是她怕见天子,还是怕天子见她?
她攥紧了马缰。
列阵奔走的声音传来,数百名为天子开道的卤簿,个个整装持甲盾,整齐肃一奔走在御道上。
鼓吹声渐近,天子与公卿们的车驾如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魏云卿屈膝跪倒,双手交迭于地,将头深深低下,地上积雪未融,膝盖上一片潮湿冰冷。
御道上,首先出现的是为天子护驾的建安尉骑兵,马蹄踏过,声隆震耳。
随后,六匹毛色油亮的黑色骏马出现。
旒带猎猎,甲仗森森,六驾缓缓驰行于御道,地上未扫尽的薄雪,在车轮的碾压下,发出轱辘嘎吱的雪碎冰裂声。
魏云卿的心也随着冰雪的碎裂声咯噔了一下,她忍不住抬起了头,大胆地往御驾方向看去。
一辆朱班漆轮,皂盖朱里,文兽伏轼,龙首衔轭,鸾雀立衡,雕饰以金银的天子大驾缓缓行驶着,朱色的帷幔随车轮的滚动微微起伏。
天家的威严压迫,山崩海啸般扑面而来。
她仰望着。
她看不到帷幔后的天子是何模样,只看到帷幔上投映出一道着衮冕吉服,不动如山,挺拔如松的身影。
端严渊默,湛若神君。
她看着他——
他从她面前走过。
他会是她的丈夫,她想,她将成为他的皇后。
一念起,万味涌,她再度低下了头,旷野的风在她耳边寂寞呼啸,她的心也如这片旷野一般荒芜。
少女低头的瞬间,一阵风吹开了御驾的朱色帷幔,露出幔中天子峻秀分明的侧脸。
年轻的帝王面无表情地端坐车中,冕上的十二旒白玉珠,遮住了他的容颜。
那十二旒是江山社稷的象征,动,则天下动盪。
故而天子的车架行的很慢,天子亦不动如山。
或许是远处道旁那匹不懂下跪的白马太过惹眼,天子那波澜不惊的视线也被吸引,他侧眸看着白马矫健的身形。
也终于发现了雪地上跪着的白马主人。
那道白色身影,几与这冰天雪地相融,她的身后,四顾苍茫,万里银妆。
天子淡扫一眼,收回了视线。
帷幔再度落下。
这,才是他们的初见。
只是,天子坐于车上,她伏于地下。
她看到了他,他,却不知是她……
大驾过后,紧跟着便是诸王三公的皂轮车。
魏云卿低下头,无心再看。
公卿的车驾如流水般从她面前走过,却再没有人注意到她,再多看她一眼。
直到宋瑾行过,看到道旁那匹矫健俊美的白马后,脸色微变。
玉狮?马儿认主,除了魏云卿,别人骑不得它,地上跪着的白影难道是!
念起,心口一紧。
宋瑾侧身对身边的官员说了些什么后,就跳下车悄悄离开了队伍,不动声色来到魏云卿身旁,试探着唤她小字。
「客儿?」
这小字只有至亲之人知晓,只因她出生时,有祥云盈室,祖母道,此乃天上贵卿,客居吾家。
遂为她取名云卿,小字客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唤自己,魏云卿抬起头,认出那一道清俊矫健的身影后,立刻鬆了口气——
「舅舅。」
宋瑾脸色大变,她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立刻拉起少女,躲到了一棵歪脖子枯枝柳树后,沉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拦人。」她边解释边询问着,「祭天大典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宋瑾蹙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出面?你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了,不能再抛头露面。」
幸好是没衝撞到天子大驾,若是给天子和百官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通弹劾。
少女牵着白马,微垂下眼眸,向宋瑾交代了家里发生的事情。
飞鸟从他们头顶掠过,两道同样挺拔秀丽的身影,在茫茫冰雪映衬下,俊逸出尘。
「事情就是这样,舅妈已经没事了,姨娘派了家奴来南郊报信,可我追过来后,就不见了那个家奴,不知是否被禁军或者校尉营的人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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