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商店，门口排着长队，有还有借，江朔排到队伍末端，有些无聊地四处张望。
这里位于度假村最高处，紧挨着一条雪道的终点，身边高速过去一拨又一拨滑雪者，江朔忍不住好奇，从队伍最后冒头看了一眼，看到前方屹立着一段将近五十米高的六十度角斜坡，顿时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往旁边的立牌一看，是条蓝色雪道。
「老外可真会作死——」
隔着围巾揉了揉鼻子，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一揉，围巾上的绒毛进了鼻孔，江朔鼻子发痒，赶紧拉下围巾，侧过脸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
他前面排着一家四口，小女孩儿听见动静，抱着滑雪板扭头看了一眼，而江朔刚好抬头，围巾还没来得及拉上，四目相对，他分明看到了女孩儿颤栗的瞳孔。
「Maman！（妈妈）」女孩儿刷的回过头，抓住女人的衣服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她弟弟听了之后兴冲冲地想回头，被男人摁着后脑勺转了回去。
江朔，「？」
这地方亚洲人确实少，走了半天都没看见一个，但看到他也不至于像看到大熊猫一样稀奇吧？
那家人不知为何陷入了沉默，女孩儿几次想再回头，都被女人强行转了回去，最后夫妻俩把两个孩子推到前面，用身体牢牢挡住。
江朔完全没注意到前头的异样，兜帽下的双眼正紧盯着那些从雪道上滑下来的身影，视线仿佛带着X光，恨不得穿透那些人脸上的滑雪镜，环胸抱着的两隻手在袖子里紧张地攥了攥。
而此时此刻，陆邵坤已经回到了距离此处将近二十分钟车程、位于另一个高级度假村内的独栋别墅，洗过澡，正穿着浴袍坐在窗边享用brunch。
窗外，辽阔的阿尔卑斯山脉迭峦起伏，整片湛蓝的天空被雪景映得发白，度假村内环境幽静，只有往极远处眺，才能看到极小密集的人影在雪道上疾驰。
阳台上斜靠着他今早使用的那块顶级滑雪单板，上头的雪沫草草擦拭过，此时一个身影过去，拉开阳台门，将滑雪板拿进屋内，准备送到楼下清洗收纳。
管家提着单板从陆邵坤身边经过，丢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响起。
陆邵坤吃饭时从不看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的风景，脸上的表情总是若有所思，再柔和的铃声在如此静谧的环境里都未免有些嘈杂，男人的眉心拧起来，神色中透出厌烦。
管家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毫不迟疑地拿起手机，走到窗边，将手机恭敬地递出去。
「小陆总。」
话一出口，老管家顿觉失言。
后背刷的冒出冷汗，管家低着头，举着手机大气不敢出，余光里就见陆邵坤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嘴角随之浅浅勾起。
铃声似乎越发急躁，与电话那头的人相比，陆邵坤却显得十分不慌不忙。
慢条斯理地切了块鸡胸肉送入口中，咽下后，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缓缓靠上椅背，片刻后落下的沉冷音色，让杯中光泽艷丽的液体仿佛血浆般粘稠刺眼。
「这块单板，用了多少年了？」
老管家不明所以，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
「应该有十年了。」他思考后说。
「果然再好的东西，也有报废的一天，」指尖悠然转动酒杯，陆邵坤突然感慨一嘆，抬头看过去，「刚刚滑的时候就总觉得不对劲，我看也不必费心清洗，像这种没用的老废物，直接丢了就好。」
他的语气似只是寻常交流，乍一听甚至称得上亲切，却诡异地透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说到最后，眼中的阴冷如利刃直逼入管家眼中。
看着眼前这位从小看到大的陆家少爷，已经在陆家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老管家，此刻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脊椎慢慢爬上头顶。
掌心的手机隐隐发烫，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管家犹豫再三，垂眸说，「我送去保养一下，应该……没有问题。」说完，将手机放回原位，转身离开。
管家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楼梯口，陆邵坤收回目光，望着远处皑皑雪景喝了口红酒，深邃的眼底拢着雪光，泛出森冷寒意。
沙发上的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响了几轮，最后躺在那里，随着屏幕变暗，再次沉默下去。
这边江朔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偏偏前边那人还一直磨磨唧唧地不走，见租滑雪板要脱鞋，为了节省点时间，便摘下帽子围巾，弯腰去解鞋带。
「HELLO！」
负责接待的捲毛小哥站在柜檯后面，笑眯眯地看向后面的客人。
「Hi hi，here here！」江朔踉踉跄跄往前蹭了两步，猛地直起腰，朝对方裂开嘴笑，「I’m here！」
「！」
捲毛小哥盯着他的脸，一脑袋钢丝球瞬间都绷直了。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自己，可把江朔开心坏了，手里抓着鞋和围巾，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开始照着上面整理好的单词磕磕巴巴地念道，「我要借，呃，滑雪板，头盔，滑雪镜——」
小哥神情恍惚，低头在机器上戳来戳去，江朔话音刚落，机器已经开始往外吐单子，江朔连手机都还没收回去，小哥已经刺啦一声撕下单子，头也不抬地递了过来。
「……」他刚刚还在心里吐槽法国人办事效率低，这不动作挺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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