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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娘白眼一翻,「扯谎扯到你祖宗跟前来了?我给你买的那些纸都白瞎了?」

娘儿俩吵吵吵,直吵得忘了时辰,阿苦本来打摆子似地眉飞色舞跟弋娘讲述司天台奇遇,突然笔挺地站了起来:「糟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师父该找我了!」

弋娘脸色很不好,「快滚!」

阿苦笑嘻嘻地抱了她一下,倒叫弋娘身子一僵。

「娘,我很想你的。」阿苦在她胸上蹭了蹭,弋娘一掌削过去,她矫捷躲开,大笑着跑远了。

弋娘眼中的光芒渐渐沉落下去。

***

未殊发现这几日的药不太对。

不,确切地说,他本来就不该服药。为什么无妄一直在催他服药?

他盯着那一碗辨不清本来面目的药羹,慢慢地道:「这是什么药?」

无妄答不上来。

未殊抬起头,看着他,「谁是你主子?」

无妄赔笑:「当然是您啊公子……」

「这是什么药?」

「——这是治噩梦的药。」阿苦掀帘进来。她身上还带着外间的风雪气,暖炉里的火星子被激得一晃。

冬日里司天台各处的绿漆隔子青绢竹帘都放落下来,局促的暖阁里,炭火气熏得人微微发闷。他看着她前前后后地安置东西,「你这几日去做什么了?」总是晚归。

「采药啊。」她理所当然地道。

他却一怔,「采药?」

阿苦挠了挠头,「去了好几次呢。」搓着手蹭到暖炉边上来,未殊往旁边让了一让。

「你如何知道我该用何药?」

「我小时候玩过啊。」阿苦笑道,「你知道的,我坑蒙拐骗,也得有个资本吧?西平京南郊山头上,还没有我认不出的草呢!」

他看着她的笑容,那笑容好似是与他完全无关的。这几日风雪骤紧,据传皇帝已在回军途中,未殊并不清閒,竟连她屡屡出门都管不住了。他忽然想起,不知他有多久没给她上课了?

或许她的天分,却是在药草上?

「不要随意出去。」他顿了顿,「或者让无妄陪着你。」

无妄在暗处翻了个白眼。

阿苦专注地烤着火,「再说吧。」

他不再说话。但是下一回她出门的时候,无妄便远远地跟上了。

似乎意识到后头跟了个尾巴,她拼命往人多的地方钻。快过年了,虽然风雪漫天,街上却也一片大红喜气。她时而闪进胭脂铺,时而晃去绸缎庄,最后,感觉无妄已经把她跟丢了,她再不迟疑,直出了城,往南郊山上去。

弋娘对她是放养,她小时候就已经摸清了西平京周边的三山四水十二官道。连绵群山环绕之下,西平京补给充足,易守难攻,只要扼守几处要道,便可以在战争中撑持很久。这也是为何当年的舍卢铁骑跟西平京死磕了四五年而一无所获,最终绕道先取东安京,把西平京困成了一座孤岛,还使出了下九流的反间计,让大历皇帝撤回了龙首山上的驻军,才终于拿下了它。西平京的人比较难搞,舍卢人干脆定都此地,将西平京镇压得一声大气也不敢喘。

说书先生总是惋惜,说如果敬毅皇帝当年不要怀疑池将军,西平京说不定还能撑下来。

可怜池将军忠心赤胆,却被勒令回朝,全家籍没,而敬毅皇帝还没来得及处理池将军和他的家人,就被汹涌而至的舍卢铁骑逼得阖宫出逃了。

「别人笑我做奸臣,我做奸臣笑别人。我须死后才还报,他在生前早丧身。……」她摇头晃脑地唱起戏来,先扮那一脸奸诈的费无忌,再扮那一脸苦情的伍子胥:「俺也曾西除东盪,把功劳立下几桩桩。生博的标名画阁,常只是舍命沙场。……想秦国雄兵似虎狼,在临潼筵会上——当此一日,若不是我伍员呵——怕不那十七邦公子尽遭殃!怎听他费无忌说不尽瞒天谎,着伍子胥救不得全家丧……」

她唱得倒颇动情,忠臣遭谗,自古以来都引人唏嘘。然而戏词里的故事毕竟遥远,大历朝的故事实在也就与戏文是一样的,与阿苦并没有太多干係。她出生的时候,大历朝已经亡了。弋娘说,为了生她,她都没有去看舍卢皇帝的御极大典,那一日的承天门上可是撒了几千两的银票啊。

几千两的银票……

阿苦活了十五年了,见过的钱加在一起都没有那么多。

她一边扯着药草,一边咂了咂嘴,閒閒地道:「你累不累?」

无妄终于不得不从雪松后面走了出来,「你别这样,公子他也是担心你……」

「他担心我,让他自己来陪我啊。」阿苦蹲下身子去挖雪,表情隐在阴影里。

「他……」他不好意思呗。无妄看她忙碌,也蹲下身来,好奇地道:「你在做什么?」

「挖虫草。」阿苦很认真很严肃,「只要挖到一隻,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干活了。」

无妄看着她很认真很严肃的表情,想笑不敢笑,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往后退了两步,耐心地等她扒拉。

阿苦挖得两手雪泥,蓦地停住了,「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无妄微愕,「什么?」

阿苦将食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微微地眯起了。

积雪在轻轻地颤动,树枝忽然一弯,好一片雪砸将下来,飞作一堆风浪样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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