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 时辰恰好,楚怀信已然穿好了朝服,拎着她的朝服正走过来。
徐绾嫣揉着眼睛,自己下去洗漱了。
外面天擦擦亮,呼出去的气氤氲着一团白雾,因着睡得早,徐绾嫣的眼睛倒是没肿。
府中已经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了,小厨房开了火,水落入油锅发出极大的声响,院中有小厮打着哈欠准备去各院中伺候,洒扫的人拎着扫帚慢慢走着。
大家好像全都准备起身,整个府都为了二月二在做准备。
徐绾嫣从前从未在二月二这一天出过门,她起不来,老祖宗的祖训却是帝后、太子太子妃一起拜祭。
楚怀信每每这个时候都言说,老祖宗留下来的旧规矩罢了,按我来讲换成上午去也是一样的,眼下我又未登基,一个人去也是使得的,你若不想去便不去了。再说了,就算我是皇帝,一个人去又如何?
那天楚怀信却不同寻常地问她要不要去。
徐绾嫣大概猜到他是什么意思,封后大典还未举办,前些阵子又出了朗月公主这一檔子的事儿,他想向天下昭告自己这个皇后的地位。
江南动盪,他们二人一起祭拜,也有助于平定民心。
她的朝服没穿过几次,只登基那天,楚怀信握着她的手拾阶而上,缓缓立于金銮殿前,接受天下子民的朝拜。
这朝服万分华丽,内务阁二十余人一同绣了三月有余,才出了这么一件皇后的朝服。
独属于皇室的明黄色,站在皇帝身旁,便是一个国家的底气和命脉所在。
十五将朝珠捧了进来,托盘上还有耳坠和凤簪,大颗东珠坠于其上,是所有人敬畏的存在。
楚怀信带了冕旒,隐于珠串后面的脸一如平常那般,丰神俊貌棱角分明,紧绷着的嘴角和微冷的面色渗出一些帝王的气势,如同蛰伏在天地间的金龙,眼波流转,仿佛下一瞬便能轻而易举地平定战乱。
他接过托盘,柔声道:「我来吧。」
楚国的皇帝极近温柔地为他的皇后簪发。
徐绾嫣上了妆,眉眼愈发浓烈起来,藏起少女的柔和与圆钝,眼型拉长,威压一瞬便侵袭着屋中众人。
十五呼吸一滞,几乎恍惚了片刻。
龙凤呈祥。
徐绾嫣着了正红色的口脂——正是昨日楚怀信带回来的,深峻的眉眼,如同烈日下高扬枝叶的牡丹一般的红唇,挺直的脊背,微微摇晃的凤簪,三钳点翠独山玉耳坠,皇后的身姿跃然。
楚怀信看着她,突然眼角一红,生出些想哭的情绪来,很是莫名、难以消散。
他想吻住她,如同两人交缠缱绻的每一个夜晚,唇齿相依眼睫微颤。
徐绾嫣头上礼冠略重,脖子一动不敢动,转身回头看见了他眼眶的那一抹微红,放轻了声音,「怎么啦,楚怀信?」
她从前还会叫他诺哥哥,又学着苗疆人的习俗唤他阿楚,也会俏皮地学着长辈叫他怀信。
不知何时,她只叫他楚怀信。
尘世间,没人敢这么直呼其名地唤他们的帝王,于是漫漫红尘间,只有她一人这么称呼他。
名字是最短的咒。
她轻声唤一声,楚怀信的爱就多上三分。
直到地老天荒,直到地下黄泉,只要徐绾嫣喊上一句楚怀信,他都会被心中的爱召唤,同她在一处。
楚怀信拭了一下眼角的泪,「幸好我不用上妆,不然眼角便花了。」
徐绾嫣温婉地笑着,和她平时一样、又不一样,她握住楚怀信的手,「出门吧,百姓还等着我们呢。」
两人并排朝外走着,丞相府内小厮侍女俱跪倒在地上,口称万岁和娘娘。
十五和祝参也跪在那儿,待两人往外走出,一人一边替两人理着裙摆。
十五也穿着侍女的朝服,略施粉黛,口中嘆道:「皇上和娘娘,将来一定会千顺万顺的。」
祝参点头,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长舒一口气,「多年苦求,终于求到了今日。」
马车就在丞相府门口侯着,马车帘子都挂了起来,外边的人能瞧见里面,里面的人也能瞧见外面。
明黄色的车帐、两匹汗血宝马,楚怀信先上了马车,回身朝徐绾嫣伸出手。
徐绾嫣握住他的手,稳稳上了马车,一如当年,楚怀信握着她的手,从花轿上走下来。
丞相府的后门没什么人,京城的百姓观礼都在主街道,车轮缓缓滚动,马车向着官道移动。
官道站了满满的人,冬末初春的寅时天还是灰白的,偶尔刮过一阵寒风,将众人的头髮吹动,遥遥指向空中。
这其中有官员,有商铺老闆,有乞丐有稚童,大家面上一片麻木,未曾言语,直到楚怀信和徐绾嫣的马车在街道拐角出现。
不论平民还是王孙贵族,皆跪倒在地,眼中的光亮缓缓升起。
「愿皇上千秋万代,愿娘娘长乐无极!」
「愿皇上千秋万代,愿娘娘长乐无极!」
「愿皇上千秋万代,愿娘娘长乐无极!」
徐绾嫣乍然遇见这样浓厚的情感,喉头哽住,眼中也跟着含泪,不由自主地同楚怀信十指相扣。
楚怀信头半分未偏,只柔声道:「这是我们的天下,我们的子民,他们敬你,爱你,认你为拯救他们出困境的天神,赐予他们生存缘机的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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