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一看见贺南祯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就连忙要往房里走,但她正病着,哪里走得及,刚站起身,还没走两步,贺南祯已经走到近前来。
娴月七窍玲珑心,一双眼睛把贺南祯和卿云神色扫了两遍,顿时猜到大概,笑道:「好你个贺南祯,王侯子弟就是这规矩,直入女眷后院?」
「事急从权。」贺南祯认真朝她行礼:「我有重要的事要问卿云小姐,请通融一下吧。」
娴月从来难缠,这时候却这样好说话,立刻一招手,笑道:「月香,你们都跟我进去吧,让他们说话……」
卿云本来脸色通红坐在一边,听到这话,急得叫「娴月」。娴月哪里管她,真带着丫鬟们都下去了。
卿云想走,也走不脱,只得坐在椅子上,把脸转去一边。
越是这时候,时间过得越慢,她只恨不能靠眼睛把藤椅盯穿,贺南祯偏绕到她前面来,卿云不肯抬头,他就跪下一条腿,半蹲着和她说话。
此时此刻,也像极当初教坊令下来的时候,卿云怎么能不懂。
「不管凌霜和你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她红着脸解释道。但自己也觉得这话毫无说服力,立刻又解释道:「就算有什么,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罢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因为当初岑家的事就想着报恩,平白折辱你跟我两个人罢了。」
她从来不说这么重的话,可见是窘到极致了。
贺南祯也知道不好一下子说开,于是只是温柔笑道:「这关乎我们两个人,怎么是你一个人的事呢?」
他本是仰视,又带笑,正是凌霜说的招蜂引蝶的桃花眼,神色那样温柔,卿云立刻把眼睛别开了。
她昂着头,竭力语气冷硬地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我劝侯爷把今日的事忘了吧,侯爷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困扰,只管去忙自己的事,就是报答我了。」
「如果我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呢?」贺南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
卿云的神色一震,但很快又倔强地抿住了唇。
「请不要取笑我了。」她的眼泪很快落下来,道:「我知道侯爷爱说笑,但我只不过是个古板迂腐的小姐,虽然没有心,但也是会伤心的。」
贺南祯伸手碰她的脸,立刻被她躲开了。
就算满京都传她是倒了的高楼,断了的锦缎,但她也仍然是高傲的娄卿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贺南祯没有说话,巧舌如簧的贺侯爷,什么事都可以举重若轻地说笑,原来也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过了许久,卿云才听到他嘆息了一声,道:「我真该死。」
「因为我行事轻佻,爱说笑,轻浮浪荡,信口开河,秦翊劝过我许多年,说我会付出代价。」他半跪在地上,认真告诉卿云:「我以为什么代价都承担得起,却不知道这代价最终落在你身上。」
因为他那一句没有心的话,卿云自卑到如今。
她是君子般的人物,不流露出情意,因为知道她对他有大恩,怕他存了报恩的心。
所以处处隐瞒,一丝情意也不流露,连他也骗过去了。其实她如此介意。因为她喜欢他,所以那句话在日夜煎熬她的心。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替换这日日夜夜的煎熬,我……」贺南祯也抿住了唇,他抬眼看见迴廊上忧心看着这边的月香,问道:「月香,京中各种节日,婚丧嫁娶,都有贺帖往来,你们门房收的拜帖,都放在哪里?」
「冯二叔收着呢。」在房内听墙角的娴月立马高声道。
「烦请姐姐帮我拿过来吧。」
月香也急,真就匆匆去拿了来,是个锦匣,里面放着厚厚一摞,贺南祯接过来,放在藤椅上,给她一张张铺开,将安远侯府的贺帖全都挑了出来,又打开一张秦家的做对比。
团花洒金的拜帖上,每个字都是贺南祯俊秀笔迹,除却问候娄二奶奶夫妻的例话外,总比秦家多出一句:问众小姐安。
四节八庆,娄老太君寿宴,娄老太爷冥寿,乃至娴月的婚礼,总有这么一句。
贺南祯抬起头,认真问卿云。
「娴月和贺云章早已两心相许,凌霜和秦翊是前世的冤家,烦请娄姑娘告诉我,我这半年来,问的是谁的安?」
第169章 小楼
卿云惊讶地看着一张张拜帖,只是不敢相信。
她看了许久,最终别开了眼睛。
「你不要逗我了,」她垂着眼睛道:「我不是娴月,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不会有你喜欢的情态的……」
贺南祯并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起,但并不妨碍他说出那句话来。
他伸手握住了卿云的手,卿云想抽回手,哪里还抽得回来。
「元宵节那天,你戴的花,贝母做的花瓣,珍珠做的花蕊,你还记得花蕊有多少根吗?」
卿云不懂他为什么说起这个:「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贺南祯认真告诉她:「花蕊一共是九根,最后掉了一颗。」
卿云终于愿意抬起眼睛来,惊讶地看着他。
贺南祯笑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问道:「娄姑娘不如再猜一猜,那天在船上,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醉得睡着了呢?」
卿云的脸色顿时烧得通红。
「你……」她刚想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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