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二年级的口算题,可这种打乱毫无规矩的加减,就是成人看着也要愣一愣。她一个没有正经上过学的做起来,却十分得心应手?
周方圆做完最后一道题,她能确保每道题目都对,写答案的同时,她在心里一一验算过了。
手里的笔带着余热,在掌心紧紧攥着。
直到陆可为写完,她嘴巴微抿,眼神犹豫的看着手里的笔。
段立东在后面出声,「按照年纪,你应该上四年级了?再过两年,就要上初中了。」他心情有些沉重,在他看来不上学,学习不到知识,会是很大一种遗憾,人生也将会被拘束在一方小小天地。
周方圆站起身,把笔还了回去,她静静的转过身看着段立东。那是一双幽深寂寞的眼睛,眼中的悲伤凄凉,让人心头震撼。
嗓音微弱,像是自言自语嗫嚅着,「我没有钱。」
段立东心中徒地泛起一股悽酸的感觉,那一霎那,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像极了一个刽子手,拿着一柄锋利无情的刀,对着一个可怜无依的孩子下手了。
成人的苦难,提前落在她稚嫩肩膀上,想到她之前经历那些事,段立东唾弃这一刻的自己。
他想找补自己说错的话,尝试着,「要不要学习?我们在这还要待三个月,晚上有时间,你可以到这边来看书。」说完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一摞摞书本。
周方圆看着那些厚厚的书本,眼中绽放一丝光芒。
陆可为扯了扯周方圆的手,不满道:「我姥爷的那些书一点不好看,你还是看我的课本吧。」
五月下旬开始,东山省整个进入阴雨天气。天阴沉沉,暗灰色的云朵缓缓移动。
又闷又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下一场大雨。雨势又急又快,没半个小时,又会变成窸窸窣窣小雨,来来回回反覆。
这破天气,村里骂的厉害,麦田里麦子还指望今年有个好收成,结果接连下雨,太阳光见不着,麦子出现了烂根,烂棵的现象。
急的村里人穿着雨衣,打着伞都往地里看情况,深怕自己家里麦田大面积烂根,可就减产了。
周方圆忙活好久,院子塌掉的墙,终于被她补全了。因着下雨,泥墙上盖着白色塑料布,用几块砖头压着,小雨还没事,就怕颳大风下暴雨,能把泥墙渗透。
院子里也因为下雨的缘故,就没干过。
周方圆现在,每次趁着短暂的放晴,就赶紧牵着羊出去放风吃草,然后捡拾一些石头块回来,从大门口铺到堂屋门口。
窄窄的一条石头路,踩着上面不至于每次都弄脏鞋子。
陆可为之前来家里,好几次没踩稳,鞋子都弄脏了,周方圆又不得不把石头路拓宽一点。
阴雨连天的天气,让人很不舒服,可周方圆却很喜欢。
她可以去找陆可为,去他家里看书。
就像他说的,姥爷的书又厚又重,她看的并不是很懂。
但是周方圆很珍惜,她能像这样摸到书的机会不多。其次,她很喜欢陆可为绘画的水彩笔。
小学美术课上,能有十二色水彩笔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她在学校垃圾堆里捡过别人用过的,在家里沾沾水,只能有点淡淡颜色。陆可为的水彩笔竟然有36种颜色。
绿色和黄色还能细分那多种,水分浓郁的画笔,光是在整洁干净画纸上落下一个点,都能周方圆欣喜雀跃。
段立东也不是整天待在家里,雨停的时候,会跟着周方圆和陆可为身后。他手里会有个画册。
偶尔会远远站着,拿着一支钢笔草草画上几笔。
周方圆好几次抬头发现,姥爷是在画她。
事后看过几眼,潦草的只有几个轮廓,一点都不像。私下里便偷偷给陆可为说他姥爷画画并不好。
「那是速写。」陆可为捂着嘴嘿嘿直笑,他现在能单手拄着拐杖走的很快了。
又是一个陌生的词彙。
周方圆挎着篮子搂草,陆可为跟在身后帮她把草放进篮子里。
母羊在附近拴着,小羊欢腾的在两人边上蹦跳,活泼的性子一刻不閒着,就爱捣蛋,总是把头伸到篮子里偷吃。把还不容易装进的草,拱出来。
草里湿漉漉的,搂草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连根带起来,土壤下雨鬆软,很多又长又胖的蚯蚓,泛着青紫色在地上蠕动。
陆可为一见到它,浑身发毛,鸡皮疙瘩起来,尤其不经意间碰到,尖着嗓子嗷嗷一通叫唤,他恨不得跳周方圆背上去。
段立东看着远处两个小孩子,不由得会心一笑,看两人相处越发有意思。周方圆很懂事,看得出来她很照顾陆可为,像是照顾自己亲弟弟似的。
陆可为倒是让人惊讶,云海市的时候,这孩子可不老实,也没几个朋友。
周方圆低头,把陆可为脚边蚯蚓捡起来,扔远远的,陆可为小脸刚要鬆一口气,谁料下一秒,她笑嘻嘻的掐着一根细长的,正在蠕动蚯蚓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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