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缓缓抬起了头:「大胆。」
朝中的所有人没人敢在明帝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就连温昭明都只是跪在殿外,只有七岁的温珩却一字一句地说:「请父皇恕罪,儿臣恳请父皇能够留下宋也川一命。」
「朕不知道是谁对你说了这些,是宜阳还是孟宴礼。当年万州书院的事情,或许你也有所耳闻。老五,你年纪还小,朕不会过多苛责你,你回你宫去,禁足一个月,好好思过。」
寂静的宫殿中,明帝的声音低沉而肃杀,带着多年为上位者的森然寒意,不怒自威。
温珩膝行数步:「父皇,儿臣既不曾见过皇姊,也没有见过孟大人。只是儿臣想给父皇看一样东西。」他从怀中掏出一迭信纸,缓缓放在了明帝的案头。
他低声说:「父皇,怡嫔娘娘过身后,儿臣曾沉湎于悲伤无法自拔。宋也川曾写信给儿臣。书信皆在此。」
明帝的目光扫过最上面一张白宣,第一句话便是:建业七年,也川失去了自己曾拥有的一切。
原本明帝并不想细看,只是却又被内容吸引,于是缓缓将纸张拿在了手中。
宋也川每一封信都不长,除却最开始的两封信曾提到了当年藏山精舍的事情,后面写的都是他年少时四处游历的趣闻。从始至终,他都以一种平和且审视的口吻,徐徐地讲述着他对于生活的诸多思考。
行文平静温和,不带半分仇恨。
「父皇,儿臣愿意替他作保。」温珩再次叩拜,「宋也川的志向从来都是教化百姓,他并不是一个想要插手政治的人。他曾在浔州城中做夫子,若父皇有心去查,也可以听听当年他教过的学生是如何评判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想要再掀起波澜呢?」
穿堂而过的风,吹起那几张字迹清隽的信纸,明帝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温珩的脸上。
东厂狱中,陆望拿起了一根细长的银针走到了宋也川的面前。银针寒芒凛冽,发出幽蓝的微光:「咱们东厂,有的是法子不露痕迹地伺候宋先生。今日便从这根针上开始吧。」他举起了宋也川的左手:「我记得你对我说过,没了右手还有左手,没了左手还有唇舌。那么今日,我倒想问问宋先生,这左手你还要不要?」
腐败腥臭的气息充盈在宋也川的周围,东厂的人站了满满一屋子,都带着想要把他拆穿入腹的恨意目光凝视着他。
宋也川抬起眼睛,静静地看向陆望:「陆秉笔,我身上还有什么你们想要拿去的儘管拿去,给我留下一口气便足矣。」
「昔年,你不是铮铮铁骨,死都不怕,怎么如今却又想活?」陆望冷笑着问。
「因为,她想要我活。」宋也川的声音低低的,浓睫低垂着藏住他全部的情绪,只余下一抹寂静的柔情,「我的命早已只属于公主,不属于我自己。」
「很好。」陆望眼中有更冷的狰狞寒意闪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三希堂香炉里的龙涎香已经彻底燃尽,却没有任何人敢进来更换。
明帝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宜阳。你真的很像你母亲。」
温昭明跪在地罩前,缓缓抬起头,她跪了很久,脸色有些苍白:「是,很多人都说儿臣和母后长得像。」
「不光长得像,性子也像,认定的事情不愿意回头。」明帝的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声音幽幽,「若她知道朕让你跪,她大概是会怪朕的。」
明帝觉得自己老了,儿子们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的皇位,而他身边却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才会无比思念已故的皇后。
温襄的伎俩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想到要对自己的儿子动手,明帝便无端觉得痛心疾首,所以他疏远了他们几个月,却不愿意彻底断绝父子之情。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利用自己的女儿,明帝冷眼旁观,并没有出手干预。
此刻,明帝的心中的亏欠感越发强烈,他把对先皇后的愧疚一併加在了温昭明的身上。
「凤凰儿,朕或许可以留宋也川一命,甚至可以替他洗脱罪籍。这不仅仅是朕对他留情,也是朕对于他修书有功的赏赐,更是朕不想再听那些文臣们的轮番奏请,算是朕给清流们一个交代。」
看着温昭明的眼睛,明帝一字一句:「作为交换,朕要你在朝中择一驸马,与宋也川再不往来。」
明帝并不想逼迫自己的女儿,但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自己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
「朕说过,朕不能允许他依靠你的手,染指分毫朕的江山,你若能做到,朕即刻就下旨。」
东厂狱中,宋也川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面上冷汗涔涔,嘴唇也已经被他咬出淋漓的血痕。
他的左手五根手指都被银针从指尖深深刺入,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他纤瘦的手腕滑下,一直流淌到手肘处,滴落在地上。
宋也川的眼眸幽黑一片,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的晕黑,疼痛几乎让他失去了言语。
贺虞和陆望今日没有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证供,临走时贺虞冷笑说:「今日只是开始,你且待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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