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岁数不大,道歉之辞说得磕磕绊绊,目光畏怯却不躲闪,像在对宁嫣发誓一般。
宁嫣打量他片刻,轻轻垂下眼。这名少年名唤岳阳,正是她母亲救下的落水男孩。
那日湖边浣衣,她在家中等着母亲回来翻花绳,等回来的是泡肿的尸身,连一句话都没留下,临了还留给她那般不体面的形象。
她重生这段日子时常想,老天爷既赐她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何不让她回到母亲在世的时候?
她可以在这庄里待一辈子,只要母亲回来。
「嫣儿妹妹,我无父无母,我知道是我欠莫姨和你的,往后就是死,我也会好好护着你的。」
少年声音坚韧蓬勃,眉眼如初阳般鲜活,不似萧南烛少时的冷冽秾丽,却有一种干净的俊爽之美。
宁嫣恍惚想到他前世因自己而死的样子,心口堵了根鱼刺般难受。
「岳阳……哥哥,」宁嫣别嘴唤了声,正色道:「是我母亲自己的选择,你的生命是她的命换来的,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岳阳惭愧的应声:「嫣儿妹妹,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宁府的!」
宁嫣微愣,望着少年满脸毅然的神采,笑道:「不必,我在宁府真的挺好。」
两人说了些话,少年恋恋不舍离开。
院中夜风凄冷,混杂着祖父埋在地下的清冽酒香,宁嫣鼻头一痒,不觉打了个喷嚏出来。
她摇摇脑袋,准备往屋里跑,就见萧南烛站在廊下看她,掌中握了个小手炉。
宁嫣跑上石阶,接过手炉暖了暖手,笑道:「你都听到啦?」
萧南烛清淡地点头:「嗯。」
宁嫣抿抿唇,灵机一动,萧南烛知晓她许多事,她前世和岳阳的关係说不定他也知道一些。
如此想着,宁嫣怕他误会,主动坦白:「岳阳哥哥和别人不一样,他的生命是我娘亲用自己的命捞回来的。」
「他是庄外的乞儿,记事起就没了父母,从小被人打到大。我娘亲去世后,舅舅便将他接到家中抚养,那时我还没去宁府,在我心里,他和表哥一样都是我的亲人,只是亲人。」
萧南烛推门进屋,诧异看她一眼:「你解释这些做什么?」
宁嫣:「……」
屋内隔绝寒气,宁嫣阖上门扉,又打了个喷嚏。
萧南烛坐到桌边为她斟了盏花茶,见她噘着嘴倚在门框上,无奈道:「先过来喝盏茶暖暖胃,我有话跟你说。」
宁嫣挑眉,听话地坐到他身边。
萧南烛将茶盏推给她,思量道:「你可记得沈谦言此人?」
宁嫣香茶入肚,一听熟悉的名字,下意识点头:「当然记得,我跟他可是……可是一点都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萧南烛顿了顿,徐徐扯出个微笑:「别装,我亲眼看到你和六公主女扮男装,跟着他在京城饮酒作乐,不止一次。」
宁嫣睁大眼睛:「这你都知道?」
萧南烛抹开脸,宁嫣咬咬牙,紧忙跳下凳子哄他,却听他道:「你与沈谦言相熟,应当清楚他们沈氏是太子母族。虽无兵权,却是大燕第一首富,世世代代供应宫廷内需,手下掌控大燕朝一半的盐矿。」
「说这些做什么?」宁嫣点点头,不解其意。
萧南烛指节轻叩桌沿,淡淡道:「前世,你的岳阳哥哥不是在经商一道别有天赋么?如果你觉得有需要,我可以将他引荐给沈国舅,他未来十年会少走很多弯路。」
宁嫣呆愣一瞬,眸中亮出灼人的华光:「你说真的?真的可以吗?!」
萧南烛望着她满脸热切的笑容,压下心底的吃味之意:「自然可以,不算什么难事。」
宁嫣喜难自持,一把扑进他怀里:「谢谢你,殿下!」
上辈子,岳阳不喜读书,于仕途一道无望,自个儿想法子在京城做了些小生意。
当她有能力帮他的时候,他已然闯出了些名堂,在京城有自己的酒楼布庄,早不需要她的扶持。
但他在京城一无亲友,二无钱财,一路走来必定非常艰辛。方才她进屋时,就想问问萧南烛能不能帮帮他。
但怕萧南烛介怀,便没有开口,不成想萧南烛早已为她准备好法子。
宁嫣抬起头,眸中湿漉漉的欢喜:「殿下,真的谢谢你。」
萧南烛摇首,揉揉她的脑袋:「不是说过吗,不要跟我道谢。」
宁嫣颔首,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少年神情和煦,灯烛下的脸庞有如羊脂白玉一般莹润,覆着暖融融的光晕。
这一世走来,不管什么事。但凡她挂在心上的,他都为她考虑的周全妥帖。
宁嫣嗅着他身上轻轻浅浅的紫檀香,心中忽地一跳,问道:「殿下,你上辈子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萧南烛唇边笑意微敛,收回手道:「问这个做什么?」
两人挨得近,宁嫣兴冲冲地昂头:「好奇啊,我的事情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从什么时候偷偷注意到我的?」
萧南烛默然,眼睑轻垂,浓密的长睫在脸庞上落下一片晦暗阴影。
宁嫣乌溜溜的眸子转了一圈,自己琢磨道:「是雅宴小集上?还是在哪次宫宴上?你掩饰得真好,上辈子你身边有人知道这事吗?为何我身边从没人提醒过我……」
话没说完,萧南烛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脸,似在委婉地提醒:「也许,我存在于一段你没在意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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