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他七岁,刚刚过完生辰。
作为已逝的先太子幼子,作为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 当祖父还没死那两年,他也算过过好日子。
但祖父死后, 薛明登基, 江太后成为后宫之主, 因为那个不知真假的密诏传言, 他成功成为这些人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虽然在此之前, 已经有人代替他的那些仇敌早就开始折磨于他。
薛慎最庆幸的, 是他天生早慧感情淡薄,都说孩子天生依恋母亲,深爱那个辛苦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的女人, 但他本人对太子妃的感情却迟钝又淡薄。
在他还没有感受过母子情深以及来自母亲的所谓深爱时, 这个女人就已经以另一种姿态占据了他生命中一个特殊的位置。
厌恶,反感,讨厌, 抗拒, 这种种种种的负面情绪全都是那个叫做母亲的女人给他的。
她会冷酷无情的逼着他跪父亲的牌位,会在他面前恶毒咒骂那个占据了父亲一生情爱的女人, 会歇斯底里的责骂他犯下的每一个错,无论大小。
不管他是尚且细弱的手指拿不好碗筷,还是瘦弱的身体做不到行止得体,抑或者是今日练的字背的书不合她心意,在母亲眼中,名为薛慎的孩子仿佛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缺点,需要她拿着利剪一点点的剪除他那些长得不好的枝桠。
与其说她是母亲,不如说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园丁刽子手,而薛慎,就是种在她花园里的那棵小树,每一根枝叶都必须随着她的心意生长。
她不喜欢的,不应该有,她讨厌的,必须剪除,不合她心意的,通通抛掉,若是不小心长过界,就算会让这棵树遍体鳞伤,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从身体到心灵,薛慎都遭到了来自母亲的无情欺压。
因为她的饿其体肤,尚且年幼的他已经有了糟糕的肠胃,故意让他挨饿已经是母亲发过善心之后的结果,通常,她更喜欢让这个孩子吃石子饭,一粒一粒的小石子,小的和米粒无异,当它们出现在饭碗中时,就意味着必须全都吃掉,不然,一旦剩饭,这之后的几天,他都要被关起来挨饿。
这样一个女人,以母亲的身份和太子遗孀的身份控制着她年幼弱小没有反抗之力的儿子,冷待,体罚,精神施压,但凡她能想到的用的出来的手段,都半点不曾吝啬的尽数倾泻在了一个孩子身上。
所以,与其说薛慎是她的儿子,倒不如说他是代替父亲活在世上的出气筒。
所有看似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严格教导之下,都是一个早就扭曲疯狂的女人的恶欲私心。
对这样的生身之母,薛慎在尝试过反抗之后,就选择了沉默的服从。
毕竟,对方狠心收拾他的时候,当真有几分不管不顾希望他死掉的疯狂。
渐渐地,太子妃有了一个听话的儿子。
被她生下来的孩子,宛如一个完美的听命于她的傀儡,对她所有的命令和情绪照单全收。
有些人在这样的欺压与控制当中,终于在心爱之人与别人殉情之后,感受到了两分难得的愉悦。
年幼的薛慎察觉到了母亲的满意与愉悦,这越发坚定了他出逃的决心。
他早就发现,凭藉强权控制摆布他的这个女人有多么自以为是,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女人。
作为母亲,以为孩子只要生下来就会永远听话,无条件爱生身之母?作为女人,以为用手段成为心爱之人的妻子,对方就必然会爱她?
世上何曾有过这么便宜的事?
这个女人,可悲可恨可笑可鄙,却一点都不可怜。
离别前,薛慎厌恶的看着在外人面前装作慈母模样的太子妃,在心里送给了对方他人生中学会的第一句脏话。
贱人。
她总喜欢用这个词咒骂那个占据太子整颗心的女人,但在薛慎心里,太子妃才是最适合这个词的人。
他甚至想过,如果先太子和他的那个挚爱还在世的话,他肯定会为了报复眼前这个女人,投奔对方的怀抱。
想必,每当他在那个情敌面前多给出对方一分亲近与优容时,身为他母亲的女人都会变得更加扭曲癫狂痛苦吧。
这就是薛慎人生中学会的第一课——
恶我者,必为我所恶。
至于爱我者,抱歉,他短暂的人生中就连善意都贫乏,爱是什么,他未曾见过也未曾体会过,所以,恕他无能为力了。
七岁的薛慎,利用京中那些拐卖漂亮孩子谋利的人贩子,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出逃。
不过,于那时的他而言,那并不能叫做出逃,而是叫做解脱。
从一个名为虚假的爱真实的地狱的牢笼中解脱。
大大的棺材里挤满了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被迷药弄晕的孩子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离开了帝京。
一路辗转,他只知道人贩子带着这些孩子一直南下,离帝京越来越远。
薛慎并不想真的成为某些人牟利的工具,所以,一路上早就做好准备要再次出逃,顺带的,还有那些每日里惶惶不安哭哭啼啼要家人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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