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文书?」李婶好奇探过头。
「这是……春归街那边宅院的地契。」她迟疑着说道。
其实地契本身没什么,他既然买下了那座宅院,自然会有地契。
只是,时间。
丙辰三月。
那是去年三月。
那时她刚刚搬去新家,又欢喜又难过。在见到他时,跟他兴致勃勃地描绘着自己的闺阁。
「有两层楼!两层楼!隐在花园中间高地上,有石砖小道通上去,两边有桃树,杏树,还有银杏树!我再也不必烦恼外面跑来跑去的仆妇把我吵醒了!」
「我打算第一层放些装饰,放把古琴,焦尾什么的。」
他那时笑起来,不像现在这样低沉,更加清冽,也更像阳光照耀下的清冽的初雪。
青衫白帢少年郎。
他笑她:「你又不弹琴。」
她鼓着脸强词夺理:「说不定会弹呢!」
「再在四面墙上挂上字画。」她伸出手描绘,「要顾恺之的!赵孟俯的!米芾的!吴道子的!」
他笑得更大声:「乱摆。」
她还叉着腰蛮不讲理看他:「就是土财主。喜不喜欢?」
他笑着不回答,她还逼他,凑到了他脸前:「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他只好推开她的脸,眸光熠熠看着她,说得如清风拂月,漾起岁月涟漪。
「喜欢。」
至今回想这句喜欢,颜若宁仍悄悄咬住唇,眼中有挥之不去的热意。
那三年,若没有那些往事,那句喜欢,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睫羽微湿,她醒了醒神,目光又落在这纸地契上。
他根本不必买这座宅院的。
他在赠她金雀钗,与她定情时,曾很认真地跟她说,他会参加科举,会去京都,会去实现他的理想抱负。他问她愿不愿意陪他去。
她早说过了愿意。
只不过那时,搬了新家,她有点难过:「我喜欢我的新房子,可是住这边好难见到阿霁。你要去书院,要研习功课,还时不时要出门。从前去隔壁敲门你便在。如今要跑好远,你还不一定在家。」
她有点想回槐南巷陪他,又舍不得爹娘。
他问她:「那成婚了怎么办?」
她羞得瞪他一眼,不理他。
那时他说什么。
她隐隐约约记起他说的话:「我去京都,不会超过十年。十年之后我们就回江州好不好?到时我们就在你家旁边买个宅子,中间用月洞门打通,你不必敲门,就可以来回好不好?」
那时她只懵懵懂懂地听,也没有往心里去。
莫说十年,便是成婚这样的事,对她来说都显得过于遥远。
原来……阿霁对她的许诺,都是认真的。
他比她更早想到以后,想到她会眷恋江州,眷恋父母。
且不仅是想,他已经付出了行动。
后来她再抱怨两个人不住隔壁不方便时,他说:「宁宁,你等等,很快就好了。」
等什么呢?
她现在才懂。
那时隔壁在修宅院。
一个废弃的老宅,处处要修,总得几个月。
「原来少爷是去年三月买的这个宅子,奇怪,他那时怎么不搬过去?」李婶给她端来了茶,一边问道。
颜若宁猛然站起身,将地契放在袖子里:「李婶,我去找阿霁!下回再来见你!」
「哎呀,喝口茶再走嘛,这是你爱喝的洞庭碧螺春呢!」
「不啦不啦!」颜若宁一边往外跑一边摆手,「李婶,你喝!」很快消失在门口。
李婶轻轻托起茶盏,品了一口,点头道:「没算浪费一壶好茶。」
阿霁的宅子在她家旁边,她的马车路过自己家门口时,门房喜滋滋开门,就见华丽轩敞的马车毫不留情驶了过去。
门房挠挠头:「小姐回错家门啦!」
另外一个门房嘁了一声:「你不知道旁边住的谁啊?我可是去年就打听清楚了。」
那个门房摸摸脑袋:「看来喜事将近,咱们应该能拿大红包吧。」
颜若宁自然不知道自家门房在想什么,她将马车停在了隔壁那间宅院门口,亲自上前敲了门。
不久,门吱呀一声打开,竟然是个门房。
颜若宁微微呆了一瞬,随即瞭然。
这边宅院这样大,里面都听不到门口的声音,门房这些该有的仆役自然要有。
那门房见了颜若宁丝毫不意外,弯起眼弓着背,极其恭敬:「颜小姐。」
「我要见你家少爷,烦请通传一声。」阿霁家的下人,她礼也做得足,当即叫白珠递了沉甸甸的荷包过去,笑眯眯道。
那门房笑着接过荷包,作了大揖:「少爷说小姐来一定会送荷包,让咱别推辞,小的便在这里谢过颜小姐了!」
还是个机灵的。颜若宁觉得阿霁挑奴仆的眼光倒很是不错。
「那请你快去通传吧。」她继续笑眯眯。
门房却皱起眉愁眉苦脸起来:「只是颜小姐,少爷出了门,要明日晚间才能回来。」
「阿霁出了门?」颜若宁瞪大了眼。
白珠也瞪大了眼:「赵公子不是今日才见过我家小姐么?!」
门房陪笑着拿出一封信函:「那不是早上么?少爷有急事出了门,明日晚间才能回来呢。他让我把这封信函交给您,让您明晚先自去参加知府晚宴,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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