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月:「拜拜。」
好久没动的书,因为有辛阿姨打理也还算干净。
陆尘拿在手里,快速翻页,在约三分之一厚度处找到那张熊猫剪纸。
镂空的红而薄的纸张,憨态可掬的熊猫在悠閒地吃竹子。
他仿佛回到记忆里那个冬天。
离高考只剩4个月,那天下午,他接到医院的电话,爷爷最多还能坚持一周。
他整个人忽然像空了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出教室,本来想去医院看看爷爷,却又怕伤心,一时不敢过去。
就这样一直游荡到晚上快凌晨,他进了学校门口的KFC,坐着一动不动。
他自小被夸聪明,他也一直这么认为,此刻却参不透这生死的难题。
父母感情不好,连带对一双子女感情也淡薄。
从小到大,陆尘只在爷爷这里感受到过亲情的温暖。
奶奶早逝,陆尘的爷爷陆兴一直在A大教书,因为教得好退休后被A大返聘,周末就带着陆尘去菜市场买菜,做好吃的给孙子孙女。
陆兴口味挑剔,厨艺很不错,教了陆尘七七八八。
直到陆尘高二那年,陆兴确诊了肠癌晚期,已经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他当即就决定回老家。
陆商忙着生意,只花钱雇了两个人,母亲叶玉珍更不可能照顾他,陆尘不放心,坚持跟着他回到徽城。
陆兴心态倒是很好,似是没受疾病影响,平时该做饭做饭,该锻炼锻炼,周末还能领着他接着逛徽城的菜市场。
他总说「能看到你考上大学我就心满意足了」。
但如今,好像连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他没准备好,真的没准备好,甚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爷爷。
他只记得浑浑噩噩地在角落坐了很久,然后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再出来时,桌子上就放着这个吃竹子的熊猫剪纸。
他忽然清醒了似的,把熊猫夹近这本书里,去医院——爷爷浑身都疼,在那里支持治疗。
护士说刚打完一针杜冷丁,所以睡着了。
陆尘点点头,扔掉书包,在陪护床上躺下。
陆兴很早就醒了,只要药效过去,他就会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翻了一页床头的日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陆尘一夜无眠,这时侧头看向他。
他哑声,声音里还有笑意:「吵醒我孙子了?」
陆尘手攥得紧紧的,指甲嵌进肉里。
陆兴看了眼窗外,语气突然兴奋:「哟,下雪了。」
他说,「我好像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我想回家。」
陆尘沉默许久,说:「好,我带你回家。」
他带陆兴回家,问他:「想不想去逛菜市场?」
徽城有个老式的露天菜市场,陆兴喜欢去那里买菜,下雨下雪时更甚。
陆兴激动道:「好啊。」
陆尘给他穿好棉衣,披上雨衣,推着轮椅带他去菜市场。
雪落在陆兴手掌心渐渐融化,他笑着说:「回来这两年冬天都下雪了,上天待我不薄。」
他还有力气跟鱼贩子理论:「这条不行,你少糊弄我,捞那条游得欢的。」
回来后,陆尘亲自下厨,他也恨铁不成钢的指点:「这鱼煎的形状不行,麵糊挂少了,影响美观,还得再练啊。」
做好后他每样都吃了一口:「味道倒是很不错,有我七八分的手艺了。」
陆尘知道那时吃饭对他来说已是一种折磨,活着也是。
陆兴抬手,拿来不远处搁在桌上的日历,轻轻嘆:「2月8号了啊。」
陆尘放下手里的筷子,走过去,趴在陆兴腿上,紧紧抱住他。
陆兴摸了摸他的脑袋:「臭小子,出声的时候才52厘米,也就我半条胳膊长,一眨眼这么大了。」
他把日历一扔,释然地笑了:「不遗憾,爷爷知道你会考上A大的。」
「而且,得亏我有你这么个孙子,继承了爷爷的好基因,属于爷爷的一部分会永远跟着你,经历你人生所有的事情……」
他拍了拍陆尘的手,「爷爷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
「别怕,爷爷不怕,你也别怕。」
隔天早上,陆兴很安详地走了。
陆尘心里却有一种空旷的平静,像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毫无生机。
一直到他考上A大,他才终于在陆兴的墓碑前酣畅淋漓地哭出来。
那之后,他的人生好像就失去了色彩。
要不是陆明月,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去。
电压似是不稳,闪了一下,将陆尘的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红色剪纸站在灯下,手指被熊猫边缘浸红,似是他灰色的人生终于被染上了一点亮丽的色彩。
他微微笑一笑,将那张剪纸重新夹进书里,带去卧室,连同那片银杏叶一起,放在床头。
然后,在购物网站下单了两个画框。
洗漱完,躺下来,又去看陆明月给他发的截图。
原来她会在晨读的时候看他,会喜欢他吃的黑加仑口味的薄荷糖,会偷偷画他的画像。
原来这个让他醍醐灌顶的熊猫剪纸是她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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