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车马辚辚, 傅家的马车疾驰而来。
果然,停在了离谢敛不远处。
宋矜不由看过去, 便见车内的傅琼音掀起车帘, 低声唤了句, 「祖父, 到了。」
记忆里傲慢的傅琼音, 此时有些疲惫。
车内端坐的老年人鬚髮皆白,着如意缎道袍,衣冠一丝不苟。
他缓缓睁开眼, 朝着谢敛看过来。
傅也平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表露出来。
只是弯腰,被傅琼音扶着下了马车, 缓行几步走到谢敛跟前,捞起衣摆说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你如今虽……倒也不至如此。」
不知为何, 宋矜对傅也平有些微妙的忌惮。
这种忌惮和谢敛不太一样,她也分辨不出这种直觉从何而来, 只是又往谢敛身边靠了靠。
但傅也平的目光,却忽然朝她落来。
「敬衍的女儿?」宋矜感觉对方的目光极其锐利, 几乎能将她看穿, 但也很快温和起来, 「你倒是和你父兄很像, 确实不错。」
宋矜只当听不懂,「谢大人夸讚。」
好在对方为谢敛而来, 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傅也平沉吟片刻,对谢敛道:「新政既然交给我,我自然会按照我的法子推行下去。但我今日来,只问你一件事,皇陵案的证据是否是你伪造?」
皇陵案的证据,当然不可能是伪造的。
那是宋矜找出来的、父亲亲笔的书信,但眼前的傅也平,分明是在威胁谢敛翻供。
——只要承认伪造,他就会救谢敛。
宋矜立在原地,被雨淋湿的身体一阵阵发冷。
就连站得很近的何镂,都皱起眉,忌惮地盯着谢敛。傅琼音脸色苍白,踟蹰片刻,险些上前开口,却被傅也平吩咐道:「去拿伞。」
「不是。」谢敛否认。
见傅也平皱眉,谢敛眸色温和,透着些决然,「那些证据都是我辛苦搜集而来,并非伪造。」
宋矜眸光微颤,悄悄鬆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生怕谢敛为了求生……但他并没有。
傅也平似乎并不意外,只看了宋矜一眼。
他挽起干净的袖子,揩掉谢敛眉骨上的泥水,这才慢悠悠抬起头,警告似地瞥向何镂,「何指挥使,你是来看护囚车的,还是来趁机杀人的啊?」
陛下的旨意是流放,当然不是杀人。
何况傅也平是当朝首辅,所说所行,都代表着朝野百官的意思。
而赵宝作为阉党首领,最怕的,就是朝野上文官的一张嘴。
何镂就是得罪谁,也不敢明着得罪傅也平。
「误会,误会。」
何镂笑了笑,谄媚地替傅也平递过帕子,口风顿时就转了,「您也知道,这么多人,我总不可能和百姓硬碰硬……这不是,折中么?」
宋矜不在意两人打机锋。
谢敛既然答应了,她也鬆了口气,凑到谢敛身侧扶住他。对方肩头微颤,似乎想避开,但却被她按得更近了几分,几乎被她抱进怀里。
「不要动,省一些力气。」宋矜说。
对方脊背挺拔,与她僵持了片刻。终于,在她主动贴上去之前,他无奈地垂首靠在她身上。
宋矜还是有很强烈的不适感,她几乎如芒在背。但谢敛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整个人形销骨立,淋了雨的伤口已经泛白,整个人仿佛一点血色也不剩。
血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墨香。
青年似乎有些困倦,下颌骨搭在她肩窝,并没有用十分的力气。饶是如此,滚烫的呼吸还是一下一下扫在她颈窝处,细碎的乌髮挠痒了她的耳垂。
不知不觉,不适之余,宋矜耳垂便有些烫。
她羞于启齿,只好捏紧了谢敛的袖子,默默低头提他拨出手心里的碎石子。
雨势大了些。
傅琼音撑伞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幕。
四周吵嚷,泥水飞溅。
惯来不近人情的谢敛,此刻仿佛倦怠极了,撤下一切防备。
他拥靠着宋矜,任由对面的人收拾他那些……本该被他这样的人,视做耻辱难堪的伤痕。
傅琼音抿了抿唇去,却什么也没说。
她转过脸去,将伞举到傅也平的头顶,轻声道:「祖父,时间不早了,您进宫快要赶不及了。」
「子琢日后还是小心些。」训过了何镂,傅也平又看向谢敛,略作思忖,「我卖你个人情,皇陵案我暂不插手,若你将来能回来,自己去收拾烂摊子便是。」
谢敛低咳,轻声唤她,「宋娘子。」
宋矜听出弦外之音,她觉得心口闷得发酸,只能哽着嗓子嗯了一声。
「多谢傅大人。」
「秦念便劳烦大人看顾了。」
傅也平抬手,「举手之劳。」
说完过后,傅也平便上了车,马车朝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只剩下还有些没缓过来的看客。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何镂,此时接连被敲打,脸色难看。
他不敢在惹谢敛,起身催促道:「还不快些将人送出去,天都亮了,等会开了集市,京都要是再堵个水泄不通……丢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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