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认真点头：「是得给老师说一下。」
这时江夏走过来，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外公外婆，我为什么没有啊？」
夏罗愣了下。从小到大，女儿只见过爷爷奶奶，从没有带她回过容城。
她正想怎么回答，江生已经把女儿抱了起来：「你有的呀，但外公外婆住在很远的地方，我们见不到。」
江夏坐在爸爸臂弯，大眼睛忽闪忽闪：「很远是多远呀？」
「很远就是要坐很久很久的飞机才能到的地方。」江生换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爸爸下次带你去游乐园坐飞机好不好？」
江夏喜笑颜开：「好的呀，我们明天就去吧。」
关于外公外婆的话题，江夏后来就没再问过了。
日子又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间，夏罗和弟弟夏亦一直保持着联繫。夏亦结婚时，她和江生去参加了婚礼，头天去，第二天就走了，给他随了一个很厚的红包。
后来夏亦带着妻儿来北京玩，江生他们也做东招待。姐弟两家的关係，倒是还可以。
只是母女之间的矛盾，一直没能得到化解。
关于为什么姐姐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夏亦后来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他很惭愧，想要把这三十万还给姐姐。
但夏罗不肯收。彼时星图已经上市，江生有原始股，三十万对她家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对夏亦是个不小的负担，他上有老下有小，她不忍心让他日子吃紧。
再后来，她母亲得了老年痴呆。夏罗带着江生飞回去看她。
她还住在旧时的那个家里，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两个眼睛浑浊不堪，表情呆呆傻傻，身上一股洗都洗不掉的老人味儿。
因为生活不能自理，家里请了个护工看着她，但她的精神已经没法挽救了。
夏罗就站在她面前，两个人四目相接，她认不出她是谁，只是茫然地伸出手，叫着：「亦儿。」
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她儿子。
夏罗觉得这样的人生真是悲哀。一辈子都在为儿子奉献，没有自己的生活，到老了还生了这样的病，真是可悲。
不记得女儿了，也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临走前，夏罗给父亲留了一笔钱，用来支付护工的费用。她父亲退休工资不高，家里的经济还是有点拮据。
于她而言，给钱是她唯一能做的了，除此以外，她也不会再为她做什么。
也不愿意再为她做什么。
离开那个家，打车到了机场，登机后，夏罗有些沉默。见到母亲那副样子，还是让她感触良多。
江生坐她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对望一眼，什么也没说。不需要更多言语，多年的默契已经让她知道他想说的话。
飞机起飞，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她混乱的思绪，越飞越高，把所有过去都踩在脚下。
夏罗靠在江生肩头，摩挲着他的手。他的皮肤已经不如以前那么细緻有弹性，毕竟已经过去快二十年。
抬眼，能看到他眼尾的细纹，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很奇妙，时间越久，有些记忆反而越发清晰，她仍然记得他从那个盐湖把她捞出来的画面，鲜活得就像昨天一样。
那时她好生气，恨不得打死他。
想到这儿，夏罗低低笑出了声，江生垂眸，握住她摸他脸的手，柔声：「想到什么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
江生陷入回忆，眉眼渐渐化开，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幸好当时遇见你。」
时至今日，他们都已不再年轻，但幸运地是，他们仍然相爱，无可取代。
据说人的一生，运气会呈一个动态平衡的趋势，前半生运气差，后半生会平衡回来。夏罗心想，也许这句话是真的。
遇上江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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