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想做什么?」安景云笑眯眯地问小女儿。
小女儿摇摇头,一头小捲毛跟着晃动,小奶音,「还没想。」
安景云替她顺了顺圆领的边,叮嘱道,「多练字,将来争取进文化馆,那里工作轻鬆。」
嘿!
梦里初中毕业那年,安景云把她塞进文化馆做零工,在附属的录像厅打杂,看场收门票、倒水、打扫卫生。每天都是一场噩梦,乱七八糟的录像带,男人异样的目光。大半个月后安歌生了场大病才得到安景云的允许离开那里-事业单位啊,如果表现好能挤进去,就是一隻金饭碗,「你啊,被老太太宠坏了,娇气!」
卫晟云的婚期定在国庆节。
在那之前,卫淑真带着安歌去了一次「乡下」,给外公送喜帖。
大包小包。
萨其玛,椰丝味的、芝麻味的,还有安歌最喜欢的那种又小又脆的。
大白兔奶糖,芳芳巧克力,梨膏糖。
大包装的是衣服,卫采云给每个外甥女都买了新秋装。
长途汽车轰轰开了三四个小时,安歌睡过去又睡过来,直到车进站所有人闹哄哄地下车才醒。
卫淑真牵着她,随大流熟门熟路出了车站。
白墙碧水,茂盛的法国梧桐,马路上有不少被自行车辗得稀烂的红金刺毛虫。
万一掉一条在身上就「好玩」了!
卫淑真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把小阳伞,遮住自己和安歌,「乡下就是邋遢。」
沿着河边走了二十多分钟,卫淑真停下脚步,打量了下安歌。
额前的捲毛被汗打湿了,贴在脑门上。
但小脸白嫩可爱。
她拉了拉衬衫下摆,把散发理到脑后,包换了个手,用另一隻手牵起安歌,走到一户人家前。
齐檐高的石榴,叶间还有零星几朵花。卫淑真拉起门环敲了几下,里面传来脚步声。
「来了!」
大门对开,安歌的外公安友伦站在门里。
安友伦这年该是五十多,戴着一付金边眼镜,瘦而高,衬衫袖管捲起到肘间,蓝布裤。
「来了?」
「嗯,来了。」
东西被外公接了过去,安歌跟着外婆往里走,借着跨过门槛低头的当口掩住笑容。
女人哪-外婆还有这种软绵绵的时候。
安家有三进。
第一进住着安友伦的次女一家;第二进是院子和厨房,墙脚种着棵腊梅,井边枇杷树上挂了只鸟笼,两隻棕褐色的小鸟不安地跳动着。
第三进左侧厢房是安友伦的卧室,右侧是给她俩安排的客房。
安歌仰头看向绣帐,绣的是虫鸟,几隻碧绿色的蝈蝈栩栩如生。
房中不知用什么香熏过,像百合,又像玫瑰。推开窗户,天井高低错落摆着两架兰花。
卫淑真惬意地呼了口气,接过安友伦给泡的茶。
用的九十度开水,盈盈绿芽浮浮沉沉,清香扑鼻。
「今天没上班?」
好假-安歌简直不敢看外婆,没话找话。还用说吗,知道她们来,特意请了假在家等。
然而她没处躲。
安歌被卫淑真推到面前,「叫阿公。」
「阿公-」
「毛毛好。」安友伦掏出只小红包,塞在安歌上衣的口袋里。
安歌回头看外婆。
卫淑真一点头,「拿着吧。」
她赶紧谢过外公。然后这种温馨的气氛迅速被打断,卫淑真沾沾自喜地问,「怎么样,毛毛养得多好,又漂亮又有规矩。比娜娜强吧?」
第十三章 孩子们
安娜是安歌的表姐。
同年,一个五月初生的,一个十一月底的生日。
安娜是外公的心头宝。
宝贝到什么程度?安娜样样都好,错都是别人的。
安歌默默嘆气,在外公跟外婆开始争「谁才是育儿老能手」前,用小奶音打断他俩即将爆发的战争,「肚子饿……」
民以食为天,安友伦的脸色缓缓回復正常,「啊-是,淑真你晕车,肯定没吃东西。」
趁他进厨房张罗的当口,安歌拉卫淑真坐下,「阿婆,老太太常说满招损谦受益,以后的路长着呢,你别夸我了。」这是林宜修给家人敲的小木鱼,在她看来做人得有分寸,孩子是很好,但不需要过于张扬,免得招惹风险。
老太太年青守寡,平安了一辈子,固然谨慎得在外人看来过分,可确实有她的智慧。
安友伦给她俩下了两碗小馄饨,骨头汤,洒了把切细的蛋皮。
「好吃!」安歌尝了一口,大声说道。
外公谦谦地说,「不算什么,晚上的菜都准备了,一会接了娜娜就做饭。」
「谢谢阿公!」
她俩慢慢地吃,安友伦介绍起晚上的菜色。虽说还没到秋风起蟹脚痒,螃蟹瘦是瘦了点,但黄已经有了,鲜倒是鲜的。卫淑真喜欢吃海鲜,所以他又买了带鱼,托人从舟山带的,足有三指宽,过年也买不着这样好的。小排山药炖猪膝,补气养胃。还有些是家常菜,蟛蜞炒毛豆子,毛豆是晚熟品种「牛踏扁」,颗粒大而香糯;徐正则昨天送来一包鲜菱角鸡头米,他又买了点河虾,剥了虾仁炒「水三鲜」。
可惜小王叔叔没来,安歌暗自好笑,这两位能聊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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