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启铭:「可你笑得很开心。」
笑得很开心?
是说他跟那名女佣聊天的时候吗。
付璟完全没有意识。
他以为这是出于礼貌的正常交际。何况聊到有趣的话题,笑不笑不也很正常?
难不成非得跟个苦情男主似的成天板着脸,幻想自己有多不幸吗。
「不懂你在说什么。」
付璟要继续往前。
「如果不想再有类似的事,就别这么做了。」
付璟再次停步。
类似的事?
他忽然反应过来,倏地朝向季启铭:「你是因为这点才辞退她?因为我跟她说话?」
季启铭依然平静看着他,并未解释。
看见对方这副模样,付璟不由自主感到焦躁。
若是因为规矩,他倒还能理解。毕竟季家稀奇古怪的规定原本就多,并非针对某一个人。
但如果对方只是因为他和那名女佣多说了几句就辞退人,那也太离谱了。
「我是人,我需要交流!」付璟嘭地按下桌面,「还是非得跟你那些瓶子一样,安安分分摆在储物间?!」
季启铭双手合拢:「我可以跟你交流。」
付璟:!?
「或者实在无聊,」季启铭笑道,「也可以给你消磨时间的玩意儿。买只宠物如何?」
付璟:「……」
良久,他齿缝间挤出一句:「我不需要。」
「我也完全,不想跟你交流。」
丢下这句,付璟径自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餐厅门嘭地一声甩上。季启铭始终脸上带着浅笑,情绪看不出起伏。
房间陷入寂静。过了一会儿,老吕小心询问:「季先生,需要宠物的话我去安排。」
季启铭没有回话。
仅仅是低下了头,手指抵住额间。漆黑的眼底貌似闪过一丝不解。
老吕没敢再多问,直起身子。
他想家主果然对那个男人不一般。敢这么大喊大叫地发火,要落别人身上估计早没命了。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同事,因不小心衝撞了家主,直接被折断四肢扔去后山自生自灭。丝毫不顾及从前情分。
对家主而言,字典里大概就没有「情分」这两个字。
但那个男人,之前甚至揍了家主一拳。结果家主不仅没有责难,反倒给人好吃好喝供了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我说。」
底下传来男声。老吕回神,连忙应道:「是,请问什么事?」
「出去一趟吧。」
季启铭食指划下。
「去医院。」
通常家主说要去医院的时候,并非是去看病,而是去「探望」季夫人。从前去的还勤。但自从那个叫付璟的男人出现以后,便再也没去过。
时隔一个月,对方终于重新提了这一要求。
老吕一愣,低头:「是,这就去准备。」
乘上车,轿车驶离季宅。
自从刺杀未遂事件以后,季夫人便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这一次的看管要比从前更加严苛。
位于地下的单人病房甚至连装饰也没有,简洁单调的房间里空荡荡一张病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房间没有窗户,甚至连门也需要磁卡刷进。大部分时候,医生护士都是从单面镜中观察季夫人的情况。
女人几乎连饭也不吃了,全靠营养液度日。瘫在床上,手背扎着点滴液,已是瘦骨嶙峋。身上还捆着防止暴起的束缚带。
面颊凹陷,大概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微弱呼吸着,完全察觉不到隔壁房间的情况。毕竟对她而言,四面不过是惨白的墙壁罢了。
「季先生。」院长亮了灯,看向那个站在窗前的男人。
一身西装,脊背挺拔。漆色短髮些微遮挡阴冷的眉眼。
他不是第一次接待这位年轻的家主,却觉对方今天要比平时更加阴郁。难以搭话。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您要进去看看吗。」
从这个房间看过去,女人房间的镜子不过一扇普通的玻璃窗。
季启铭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她还有多久死?」
「这,」院长一怔,迟疑道,「季夫人精神状态不好。不配合治疗的话,恐怕很快就……」
听完这句,季启铭转身出了门。
院长抹了把汗。
季夫人娘家其实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一直在向他讨人。
可他怕惹怒季家,不敢鬆口答应,甚至不敢告诉娘家女人现在的情况。
他不太明白,积恨再多至少也是母子,有什么过不去的。何必这么吊着一条人命白白折磨呢。
虽然,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嘀」一声响,磁卡开了门。
床上躺着的女人未生出半分反应。护士等人退出病房,将这封闭的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女人浑浊枯黄的眼球转了一下,从青年身上掠过,很快又望向房顶,目无焦距。
季启铭一同抬眼:「这边有什么。」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应。
「母子俩」就这么安静待了一会儿。
在这光秃秃的房间里,白炽灯光亮刺激着眼球。墙壁斑驳,萧瑟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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