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忘了什么事,却一时想不起来。
一直到傍晚,吃完晚饭,坐在高凳上漱口,姜念兰才终于想起那封信笺。
嘴角还浮着水沫,姜念兰脚步哒哒地踩在地面,将书袋里的物什倒了出来,终于找到被她压在书简夹层中的信笺。
「什么事这般着急,嘴巴也不擦干净。」用巾帕拭去她嘴角的浮沫,不动声色地低下眸,声音严厉了几分,「……信?谁给你的。」
「唔,是一个想邀哥哥去府上小坐的小娘子给的。」
她代郎君递信,郎君代妹妹递信,那递信之人就是郎君妹妹。
她想起祭酒在课上讲的,所谓精炼用语,便是去掉赘词,将话中的精髓提炼出来。
她谨遵教诲,也不算是个笨小娘吧?
「……嗯?」
楚南瑾不知晓她掐头去尾,小聪明用到这点上。
倒是想起,从前他在国子监温书时,江公公和常守就经常收到这样的信,不堪其扰,却又为了太子的好名声,不好推拒,时常在他面前抱怨。
便以为又是哪位贵女找来,正巧撞上了姜念兰,他这傻妹妹什么也不懂,哪里知晓去府上小坐的含义,「念兰晌午走出去了?」
「嗯,我去找哥哥,但是迷了路。」见哥哥两手夹过信,却随手扔在了盥台上,「哥哥不先看看信吗?」
呈着灿芒的眸子转了过去,弯成寒月的弧度,声音听不出喜怒,淡如秋水,「念兰想让我看信?」
姜念兰不懂哥哥为什么这么问,「那名小娘子说不定正在家中翘首以盼,哥哥若就这么扔掉,那名小娘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
「念兰怕旁人伤心,哥哥看了这信便是,那名小娘子是开心了,可是下次呢?若她得寸进尺,不再满足我去府中小坐,而是要更近一步呢?」
姜念兰懵了,「更近一步?」
楚南瑾迈开两步,淡声道:「比如说,想搬入东宫,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现在东宫只有你我,可如果住了女主人进来,念兰就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夜夜与我相会。」
姜念兰稍微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为什么呀?」
瞧见她脸上的慌张,楚南瑾嘴角抿起一笑,道:「成了家的郎君哪能再和妹妹这般亲近,都是只顾小家,只与新妇亲近了。」
姜念兰心口闷闷的,从身后环住他,闷声道:「哥哥成了家,就会不理我吗?」
「哥哥不会成家。」
笃定的语气让她心口堵着的郁结消散,她忽然觉得自己答应递信是一个十分愚蠢的决定,旁人都要来和她抢哥哥了,她还傻乎乎地给旁人带路。
自认为聪慧不过半盏茶,就被楚南瑾一席话散成一团散沙。
她忙将那封信摺迭放回原处,气呼呼地说:「那我下次再见了他,就把信还回去。」
「念兰不怕那名小娘子伤心了?」
「她要和我抢哥哥,我还管她伤不伤心作甚。」翻到那张哥哥帮她做弊的字条,笑眯眯地说,「哥哥最开始不是不愿意帮我的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楚南瑾捧起她软乎乎的小手,笑道:「老师严苛,不会因为你是小娘子而留情,念兰疼,哥哥也会疼。」
姜念兰正要问哥哥为什么会疼,常守的声音飘了进来,「殿下,急报。」
楚南瑾抚平衣角褶皱,对她说了句,「晚间回来再与你温习功课。」便踏了出去。
常守发现,太子殿下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往日太子虽爱笑,却裹着冷霜,如今这笑却是尽了眼底,他不敢胡乱猜想,低头禀报。
「下属抓到了江平郡刺客的同党,他们身上……有北蒙国的图腾。」
楚南瑾的笑容一寸寸变寒。
「北蒙国?」
雪白氅衣在夜幕下生辉,眼尾微微上挑,洇出诡异秾丽的色彩。
天际悬挂的弯月隐隐浮动血色,檐牙盘旋的黑鸦被啸风惊起。
无人知晓,光风霁月、隽雅温和的东宫太子,在书房后设有一条暗道,两道石门左右开合,露出阴森戾气的暗室,沉沉血气扑面而来,令人头晕炫目,几欲作呕。
诏狱的严酷刑具,在挂墙上都能找到对应。
楚南瑾换了身玄色长衫,长发随意地披散,腰封上扣着红色玛瑙,在暗黑中闪着熠光,精美繁复的花纹延展开来,衔接他手持的一柄长剑。
用锦帕擦着长剑上的灰尘,生疏的触觉让他想起,他这双手好似许久未见过血了。
除了,那次……
几名被绑在一起的男子浑身浸在血浆中,汗出如瀑,塞着麻布的嘴流出口液,青筋暴起。
「在江平郡,你们是哪只手动的她?」
男子从喉咙里挤出求饶,楚南瑾敛下眼眸,道:「孤没那么多耐心。」
长剑出鞘,在昏暗中划出一道亮丽的雪光,楚南瑾把玩着剑柄,淡淡睨过软在地上,已被折磨到了强弩之末的几人。
几人被吓得面如枯色,「左手……」「右手……」
剑身拍打着地上人的面颊,雪白的宝剑贴上泥印子,楚南瑾嫌弃地蹙起眉头,将剑摁下去几寸,「现在你们不用回答了。」
常守道:「殿下,还是让属下来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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