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藤丫轻呼一声,惊讶地张了张嘴。
江满梨也意外:「不是说从轻发落么?怎竟是这般?」
霍书那片皮肤红肿着,能看出原本是流脓的伤口现下结了痂,红里带着青紫黄褐几番颜色,令人不忍直视。而从那伤口发青的颜色和形状来看,是墨刑。
也就是用墨给犯人纹上洗不掉的标记。
霍书道:「阿梨姐勿怪官差大人们,我那日未受一下鞭笞,已是万幸了。只是刺了几下,看着可怖,实则不疼,过几日也就癒合了。」
「那你是怕给银子那人见你……」藤丫试探着。
却是霍书摇摇头,道:「阿兄走了,我在京城孤身漂泊。原想像阿梨姐所说,找个力所能及的活计,可如今带了这墨,遍寻几日,人家都不愿要我。我听说明日城外招北上为大军修壕沟的民夫,不计是否受过刑,我年岁已够,不如跟他们一同走。」
确实,被刺了墨,定是哪处都不敢要了。
江满梨原未多想,只当霍书在京城应是有落脚处的,此时一听,才觉不对,道:「你在这京城没有其他亲人了?住处可有?」
霍书低头,末了,轻轻摇了摇。
-三丈见方的小屋子,一半作灶房,另一半挂了帘,挡住一张颇有些年头的木榻,就是两个小娘子日常寝睡的地方。
藤丫把地上两张矮凳挪了又挪,指着灶旁一小片空地对江满梨道:「要不在这处再挂一张帘?」
霍书站在屋外,憋红了脸,不去看屋里的陈设,只道:「阿梨姐,藤丫姐,真的不必。」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已经虚十岁了,怎好跟两位美若天仙的恩人小娘子同住一屋?还是让他回麻子巷,睡普济熟药铺后门的廊檐下罢。
江满梨也笑着对藤丫摇头:「不行,睡熟以后非得被炉膛烧着了不可。」
「那也总比……阿霍回去睡大街强些。」藤丫看了霍书一眼。
「都把人带来了,自然不会再赶他出去。」江满梨笑道。
吴家院里,还有一孔灯火未熄,是吴大娘子在绣鞋面。披着衣服来应门,见是江满梨,热情拉进来道:「刚收摊回来?」
江满梨点点头,道:「刚回来。深夜叨扰,我就长话短说了,想问问吴大娘子家柴房偏房的,可有空处,能让我一位小友住几日?」
说罢简单把事情来龙去脉讲给她听。
吴大娘子自家有两个小儿,当娘的,本就听不得孩子受苦的事。见江满梨将人带过来,已经打水粗粗洗过的脸庞清秀,耳后的伤疤却触目惊心,又听他说话彬彬有礼,心中怎会不软。
江满梨把一串钱递她手中,道:「押钱租钱,都按规矩来。」
吴大娘子没推脱,进屋与吴大郎商议了片刻,出来收了钱,不多时便收拾出柴房旁一间小屋子来。原是放些米麵菜蔬的,不大,拿木架子搭张简易的小床,却也还空出半丈见方的活动地儿。
霍书感恩连连,江满梨道了谢,想着霍书因为不舍得花那粒碎银,已经饿了两日,便回去做些吃食拿来。吴大娘子就带着霍书熟悉环境,又把儿子的旧衣翻出两件,给他去换洗。
吃食做得快,夜宵摊子剩下的几串羊肉、几串韭菜、几小卷豆皮、一点山菇,再把晾在门前的甜口腊肠取一根下来,切上几片。屋里不方便炙烤,就倒一点炸油条剩下的豆油,全数放下去炸。
炸得微微卷了边儿,羊肉里的肥油都被炸出去,剩得润而不腻,韭菜软塌、豆皮金黄,腊肠片边缘焦脆,藤丫那边的面也揉好了。
擀成团团厚厚的几个,下锅烙出酥黄的虎纹,从中间切开个口子,把刷了辣油和酱汁的炸菜往里一兜——便是个令人垂涎三尺的炸串夹馍。
江满梨藤丫都不饿,夹馍便只做了五个,霍书吃一个,另四个给吴大娘子一家明日热热作朝食。
但凡江满梨做的吃食,吴大娘子都喜爱的紧。跟吴大郎两人一人浅浅尝一口,馍软菜嫩,辣酱香爽,略有羊油浸透其中,还有山菇炸得出了汁水,鲜掉舌头。高兴得不行,剩下的仔细收进大锅中留待明日,盖了盖防鼠。
霍书洗干净身子、换了吴家小儿的旧衣,绑了整齐髮髻,露出清俊的一张小脸,站姿笔挺,气质跟方才已经截然不同了。
惟爱下跪这点不变,捧着夹馍就要给江满梨和吴家二口子磕响头,吓得吴大郎赶紧去拉。江满梨却算是看明白了,道:「就由他磕一个罢,磕完他心里舒坦。」
磕完头,吴家二口进了屋,江满梨也与霍书长谈。
方才决定带他回来,一是相信他为人正直,虽犯过小错,但知错能改、心无怨念。二,则是他受了墨刑,除了江满梨这个知情者,还有谁敢用他?
可既然带回来了,也得知根知底才行。
霍书得了江满梨相助,知是遇到贵人了,也如实相告:「我阿爹本是八品京官,获罪入狱,抄了家,本以为还有出狱之日,却不料判了个斩立决。阿爹问斩那日,阿娘也跟着触柱去,便剩我与阿兄两个。」
难怪说话像个小大人,原是自小读书的官宦子弟。
林林总总,又说了许多,霍书唯有一条不肯说,便是他阿爹究竟犯了什么事,只道其中定有冤情。江满梨心中惋惜,也不作强求,问霍书日后可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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