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忙回神,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瞧不出任何复杂之色:「那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她回去山洞里,躺在石床上。
身体困倦,但无论怎样放空思绪,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怀疑可能是吃得太饱了。
山洞外,剑笙再度围着炼丹炉盘膝而坐。
炉子里这锅肉因是禽鸟类,剥离出许多细碎的骨头,剑笙以鸟骨代替蓍草,起了一卦。
燕澜走去他对面坐下:「您难得起卦,是想卜算什么?」
剑笙颇认真:「窥一下她父亲是否真的还在人世。」
「不愧是您。」燕澜缓慢且平静地道,「我族有灭族之兆,不知这源头在何处,您不窥。孩儿融合寄魂,不知寿数还剩几年,您也不窥。」
「族里善卜卦的大巫多的是,用不着我瞎操心。」剑笙抬头睇他一眼,「至于你,祸害遗千年,我这个老父亲一点也不担心。」
燕澜回望过去:「孩儿怎么就成了祸害?」
剑笙低头继续摆弄:「这几年不论我怎样丢你,你来魔鬼沼的次数依然越来越多,足可见,你对五浊恶世的兴趣逐渐浓厚啊。」
燕澜眼底闪过片刻慌乱。
剑笙点到即止,从丹炉里盛了一碗寡淡的汤水,笑着递给他:「神都规矩多,出发之前,先送张拜帖给天阙府。」
「孩儿知道。」
……
这天晚上,姜拂衣不知多久才睡着。
大概是剑笙前辈炖的禽肉实在太香,睡着前一刻,她还在砸吧嘴。
就连梦里,也全都是和食物相关的内容。
还有曾经一起在屋檐下躲雨的小乞儿。
小乞儿起先说,他是要去神都拜师。
姜拂衣回覆说,她是去神都寻亲。
听到「寻亲」两个字,小乞儿愣了下,又改口:「其实,我也算是去寻亲。」
姜拂衣反正閒着无聊,伴着雨打屋檐的声响,听他慢慢讲述。
原来他两三岁的时候,与家人走散了。
也可能是被人贩子给拐走,又因故丢弃。
总之,他流落在一个边陲小镇上吃百家饭,脑海里只对「神都」两个字有印象。
没准儿家在神都,于是前去寻找答案。
虽是同路,但姜拂衣当时没想与他结伴。
这小乞儿和她差不多岁数,带上他纯属自找麻烦。
雨停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再次见面是几个月后,在一个小树林里。
姜拂衣远远瞧见他被一张捕兽网吊在树干上,正想上前,他却急着以口型催促她「快逃」。
姜拂衣旋即领悟,附近有歹人以他为诱饵,设置了机关陷阱,想谋财害命。
就冲他说的是「快逃」,而非「救我」,姜拂衣出手救下了他。
靠近北地的边境地区,灵气稀薄,方圆连一个修行门派都没有,有修为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姜拂衣虽然只从母亲那里学到一点皮毛,对付这些普通强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再想分道扬镳可就难了。
那傢伙像是狗皮膏药似的赖上了她。
走一步跟一步。
「你尝尝我烤的鱼吧。」
「你不喜欢吃鱼吗,我去抓野鸡?」
「尝尝我做的叫花鸡。」
「尝尝……」
好烦好烦。
姜拂衣在海里生活的时候,大多是沉默独处,早已不太习惯结伴,而且对方还是个啰嗦怪。
于是黑脸骂他一顿,想将他骂走。
他却只是站着挨骂,等她骂完:「你晚上想吃什么?」
姜拂衣很怀疑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个一天要吃八顿的饭桶。
但又隐约能够理解,他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乞儿,在他看来,能有什么事情,比吃饱饭更重要?
让她吃饱吃好,必定是这世上最能讨好她的事情。
姜拂衣虽然还是没有好脸色,却也没继续骂他,由他跟着。
晚上第一次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烤鸡腿。
难吃。
非常难吃。
姜拂衣真是要后悔死,这辈子没吃过如此难吃的食物。
……
睡醒之后,姜拂衣想起昨晚上做的梦,坐在石床上凝眸思索。
这小乞儿,后面应该没再继续跟着她,被她成功赶走了。
因为姜拂衣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别提具体的相貌。
若相伴时间很久,对他的印象不该这样模糊才对。
姜拂衣也就不多想了。
她起床出门,洞口外,剑笙前辈以鸟骨摆出一个箭头形状。
姜拂衣顺着箭头指向朝着枯木林子里走,远远瞧见一方井口,是溯溪泉,明白是要她去泡泉水。
泡了大半个时辰,想起每次不能泡太久,姜拂衣连忙跃出来在井边打坐。
等回去山洞时,门口放着一个食盒,里面盛放着几碟子精緻的糕点,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味道。
知道是补药,姜拂衣吃干抹净,回洞里将心剑贴在胸口继续睡觉,一整天都不必再吃其他食物了。
第二天仍是如此。
一连好几天,都没瞧见剑笙前辈。
而姜拂衣的身体恢復极快,心臟上的窟窿已经补全了一大半。
这天她正泡泉水,突地听到一声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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