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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

云知方才回过神,「没,没有。」

说话间重新抱起纸箱,伯昀看见了面上的报纸,「咦」了一声,「他……居然结婚了啊。」

她顺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啊?」

「他可是我们国家物理界新兴的人物啊。」伯昀捻起报纸,神色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这位沈先生十三岁时就考取了清廷游美学务招考的首席,留美时主修数学,辅修物理,康奈尔大学啊,我十八岁的时候申请了两次都没过。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老师曾拿他在学术期刊上发表的论文做范例呢。你相信么,当时,我的那些同学在听说那篇文章是一个中国学生写的之后,对我都友善许多呢。」

云知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向来知道沈一拂是会念书的孩子。但在她身边会念书、有去留洋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对于他究竟多么会念书并没有太多概念。

重活以来,她隐然对这位全心钻研科研的大堂哥素有崇拜之心,此刻忽听他颇为神往地念叨着沈一拂的名字,竟有些懵懵的不真实感。

伯昀兀自道:「不过他不知道什么缘故没继续攻读,回国之后还一度当过天津陆军军营的少帅。」

她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对吧,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反应。好在去年听说他去了北京的大学执教,否则真是我们物理科研界的一大损失啊。」

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些范例论文的事,但那些名词太过陌生,她既听不懂,也听不入耳。

伯昀离开后,她盘膝坐在地上,那张《大公报》订婚启事的合照就放在脚边。

如果说,看到照片时涌上心头的是愤懑,那在听完伯昀的话后至少有一半的情绪转为了怅然。

其实小时候,她也曾和沈一拂一起读过上书房的课,她常常被夸赞聪慧,不论是诗词还是算经,同龄的孩子里她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个。

紫禁城里有一棵比照片里还大的古槐树,每回下课几个孩子们会聚在那儿乘凉玩闹,她和沈一拂则会坐在角落里做一些先生额外布置的算术题。

沈一拂总算的比她快,她便不乐意地将树枝一甩,小男孩的眼睛宁静又清澈的,只有这种时候会流露无措的神态。

她很容易噗嗤笑出声,逗他:「算啦,比我聪明就聪明吧,以后就可以带我飞啦。」

「飞?」

「就是……展翅高飞,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她开玩笑的学着小鸟扑翅的动作。

他是怎么回应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之后的一年又一年中,她被一圈又一圈的规矩画地为牢,而那个少年,早已飞到她遥不可及的地方去了。

于是即使穿上了婚服,也等不到他回家。

那封信,一开始就是一封体面的休书,是她愚钝,后知后觉。

她摁干眼泪。

这样也好。

碎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能换来一丝清醒,也算值当了。

诸般心绪兜兜转转,不知为何,再看到那张报纸时,先头的戚戚然不自觉冲淡了。

睡意姗姗来迟,她洗了个澡,人靠上软软的床就昏昏沉沉的入梦去了。

实则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安稳,梦里的情景千变万化,一会儿在亲王府见到了阿玛,一会儿是处处陌生面孔的将军府,最后居然转到了仙居县村屋中,她看自己小小的手用粉笔在地板上写满了数字方程式,笑嘻嘻扭过头对身后的人说:「不就是De Moivre定理么?我早就学会啦。」

云知倏然睁开了眼。

阳光透过窗帘在她的脸上飘来盪去,梦境的尾巴仍在脑海中缭绕,楼下隐隐约约传来楚仙诵读英文的声音,她困困顿顿地走进浴室,随手夹起刘海洗了一把泪,挤了牙膏刷牙。

镜子里的姑娘黑黑瘦瘦的,睡了一夜的头髮炸开,窘窘丑丑的,她用头梳就着水过了好几轮,才梳了个勉强过得去眼的马尾辫。这要是以前在王府,准要让嬷嬷摁回床上一顿收拾,缀着各式各样的钗子才能出门。

其实马尾辫就很好啊,轻轻鬆鬆,又显嫩。

云知突然发现,她不再是那个十六岁就要嫁人的五格格,而是年仅十六岁的林五小姐。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一次,她可以试着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呢?

*****

餐桌上放着一大盘法式吐司,楚仙捧着热牛奶专注看旁边的课本,幼歆道:「三姐,你别磨磨唧唧的,一会儿周疏临的车子就要到门口了。」

楚仙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打算坐人家的车去上课?别到时在学校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回来叫三婶一顿收拾。」

幼歆与她并排而坐,约莫是见桌上没有其他人,不以为然「嗬」了一声:「你说我妈啊?她现在不是围着我弟转,就是盯着我爸瞧,哪有閒心管我的事?再说了,我们和周疏临家本来就离得近,顺道而已,谁要敢乱说閒话,我拧她嘴皮子!」

「那你就去呗,何必要拽上我?」楚仙挑起眉毛睨过去,「你不会是打着我的名号吧?」

见被识破,幼歆立马挤出笑脸来,一把揽住她,「我的好姐姐……」

「不去。」

「昨天大伯还交代你要好好看顾我呢……」

「那是要我们骑车,不是蹭车。」

幼歆撅起嘴,「哎,可惜了,本来周疏临还说有『那个人』的最新行踪要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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