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渐渐就哭不出来了,眼皮也越来越重,便睡着了。
替她捏好被角后,陆行云拂了拂她鬓边被泪水打湿的髮丝,眸中泛起怜惜之色,抿着唇沉思了片刻,起身往外走。
出了院子,书庭犹豫道:「世子,现下世子妃的父亲殁了,那刑部那边...」
他朝翰海苑看了看,眸光一定:「去刑部。」语毕,大步朝府外行去。
书庭鬆了口气,以他家世子的品性,他真害怕他为了公事把世子妃先放一边了。
二人出府之后,不远处的迴廊后,翟无期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眸一狭,似是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走到西边角门,抄了两条小巷走到一家客栈,到二楼敲开拐角处的房门。
「嘎吱。」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清秀斯文的面容,看打扮是个书生,细皮嫩肉,只衣着朴素,满脸风霜。
「翟先生。」他一惊,正要请他进去,翟无期却凑到他耳畔低语了两句,书生脸色骤变,连忙朝他鞠躬。
「先生高义,吴克在此拜谢。」
翟无期扶住他,微微一笑:「公子言重了,我这也是为了自己,你快去吧。」
吴克露出不解之色,但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多问,拱拱手就飞奔而去。
陆行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见一个书生正在刑部门口的石狮子旁踱步,神情焦急。
猜到他有急事,陆行云将他带进刑部,支开旁人,这才淡淡地问:「吴公子,你怎么在这?」他淡淡地问。
吴克噗通跪在地上:「陆大人,听说你要远行,吴某隻好在这里等你,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此案交给别人来审理。」
吴克是江南闵州县丞的儿子,素来娇生惯养,读书也不成器。几个月前,他父亲忽然被知州派来的人带走,没多久整个吴家都被判了斩首之刑。
说他父亲勾结盗匪,还圈地占田,逼得百姓卖儿卖女,罪大恶极。
然他父亲虽是谨小慎微,却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
刑行前,吴家的老管家用全部家当买通侩子手,这才用死囚把他换出来,并把他父亲收集的知州勾结太子姻亲私通盗匪、圈地占田的证据交给了他。
「我一路北上,处处被打,就连到了京城也有冤无处诉。幸而有位先生指点,说陆大人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我今早这才敢到刑部找你申冤吶!」
眸中露出无奈,陆行云将其扶起:「吴公子,并非本官推诿,是本官岳父逝世了,我必须陪内子去弔唁。你得事我也写好奏摺,我会交给刑部其他官员,你放心,有他们在,定能为你申冤!」
「不!不!」
吴克连连摇头,又跪下了,他抓着陆行云的裤腿,眼含热泪:「大人,不是我不信他们,只我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世态炎凉、官官相护。先不说他们敢不敢接这个案子,就接了,只怕也扳倒一人,那罪魁祸首依旧会逍遥法外!」
「大人,我父亲虽没有大的建树,可他以七品县丞之身,却敢暗自收集知州和太子姻亲的罪证,并为此付出吴家十三条人命。」
「我吴克在此恳求你了,求你一定要为吴家洗血沉冤,还我爹一个公道啊!」
「可……唉,若你等的急,待本官回来之后再受理你的案子,如何?」沉吟片刻,陆行云嘆了嘆。
「不行啊!我一路北上,行踪早已落入他们手里,再耽搁下去,不只是我,其他的人证物证都会被毁,到时候再想抓住幕后黑手,就难了!」
「……」
平阔的剑眉越皱越紧,陆行云攥着拳头,眸光沉沉浮浮,望着地上满脸期盼的书生,他负起双手,仰天长嘆:「罢了,我答应你……」
闻言,吴克大喜过望,赶紧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陆行云回瀚海苑的时候,姜知柳已经起来了,正指挥下人把行礼往外搬。
望着她含泪强撑的模样,他面上露出怜惜之色,走到近前,拥住她。
「柳儿。」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姜知柳眼眶一酸,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又趴在他怀了哭了一场。
片刻后,她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子,哽咽道:「好了,都妥当了,我们走。」
「……」
见她既不问他去哪儿了,对他的突然离去也没有丝毫怨怪,他眸中泛起深深地歉疚,临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了,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
片刻后,到了门口。
「上车吧。」姜知柳擦了擦眼角,拉着他准备上马车,陆行云却没动。
「怎么了?」她回过头。
薄唇抿成直线,半晌,他低眉,低声道:「柳儿,我……我不能陪你去了。」
牵着他的手一松,姜知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行云,你在说什么?」
陆行云抬头,眼底黯然,笼着淡淡的愁云:「今天我遇到一件大案,牵扯到十三条人命,幕后真凶是太子的姻亲,除了我,没人敢接这个案子,所以我……」
「所以你必须留下来,而我只能独自去为父奔丧,对吗?」她凝着他,眼眶渐渐发红。
「是……」他的手紧了又松,鬆了又紧。
姜知柳却抬手拭了拭眼角,扯出一抹微笑:「你没错,你是刑部尚书,为百姓申冤是你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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