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阙坐在那里,仰头看她离去的背影,他还有话没问完,但显然,梁和滟并不想叫他问出口。
他实在很会看人脸色,晓得适时闭嘴,此刻却想站起来,追上去,问一句,如果我真能回去,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他唇动了动,没有问,却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他到了床边,梁和滟却还站着,半晌,她转过头:「侯爷若要回去,是怎么打算呢?」
她问得直接:「你要争那个位子吗?你们楚国的那个位置。」
问完她就晓得答案,怎么会不争?而且这事情也由不得他,像当初的父亲,他自己就算不动,他身后的亲族、幕僚,也会推着他往前行。
他没得选。
顿一顿,她直接再次开口:「侯爷和我之间,本没什么特别的情分,这一对夫妻,我们做来,从头到尾,其实也只有一个空泛的名号,只是因为帝王下旨,才不得不被凑在一起。」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係,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这样直接,却还是叫人有点讲不出话来。
半晌,裴行阙低低应声:「是这样。」
梁和滟点头:「所以,若有机会,侯爷愿不愿意,与我和离?」
她环顾一圈四周,两个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牵绊和联繫,若有,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带不走、分不开的侯府,再就是寄在李臻绯那里卖得那批药材了:「我和侯爷之间,各项往来花费,都有记录,到时候,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侯爷带走侯爷的,我带走我的,这样,彼此干净——至于投给李臻绯的那些东西,所盈利的,我与侯爷各分一半,好不好?」
她在心里已经算得清楚,却没想到,裴行阙抬了抬头,低低道:「可县主,我若是不愿意呢。」
心里盘算的动作顿住,梁和滟抬头,看他:「什么?」
唇微动,裴行阙半晌讲不出话。
他抬眼,看向她,她是算帐的好手,伤了手臂,算珠也能拨弄得劈啪作响,在哪里都活得很好,像蓬勃向上的草。
他合了合眼。
「县主,我不愿意和你和离。」
梁和滟算得清楚一笔笔帐,却在这事情上理不清头绪,她重复问他同样问题:「什么?」
她冷清清醒地叫人绝望,像是没看到、没意识到这一年里,他们之间会生出情意、产生羁绊的可能,似乎觉得他们之间的和离,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因此听到他讲他不愿意的时候,会诧异至极地出声。
裴行阙仰了仰头,无可奈何地笑。
「我想你离开这里。」
他看向梁和滟:「县主是个很好的人,救过我无数次,许多次袒护我。我不想你再这么艰难,我想你离开梁行谨和梁韶光所能及的地方,不想你再被他们加害,我想你去到一个,风平浪静,没什么人能害你的地方。」
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去到那里。
只一个楚国。
梁和滟沉默,看着裴行阙。
「侯爷怎么就晓得,楚国就没有害我的人呢?」
她偏头:「我占着大皇子妃的位置,到时候又会碍多少人的事?到时候害我的人,不也会很多吗?」
她似乎卡在一条死路上,往后走是龙潭虎穴,往前行是不测深渊,却又由不得她选——她也是在被推着走的人。
「我会护着你。」
裴行阙抬头:「县主可以…到楚国后,再和我和离,到那时候,有我在,又没有梁行谨和梁韶光他们,你留在那里,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话讲完,他自己都觉得太轻飘,仰着头,有些不知所措,他晓得不该把梁和滟留在这里,但带她回去,却又不敢做任何保证。
怕话讲太满,会叫她失望。
而梁和滟退后一步。
她有一瞬间,想沦陷,想就听他的话。
但她不想以后的日子,是靠对别人的依靠度过的,她不想把未来寄托在一句承诺上,太轻飘,变数太多,太无法预料。
她不愿意。
他们都陷入沉默。
「我再想一想吧。」
她偏头,不再讲话。
从她的方向,恰好能看到那衣服上,经她绣出的那一片竹叶,落在侧腰的位置,被阿娘小心翼翼地藏在大片竹叶间,不显眼,但总在那里,足够留心,就一定能看见。
而一旦注意到这一处不一样的地方,那过后就总避免不了,第一眼就注意到,变得越来越显眼。
梁和滟就是这样子。
她若没有经历过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也许她也会信裴行阙如今说的。
可一切都经历过、承受过了,那她总难免第一眼就注意到那片「竹叶」。
一夜寂然无眠。
梁和滟和方清槐约定好了要去看她,裴行阙自然也同行,两个人一起,显出和睦的样子,好叫阿娘放心。
但计划得好好的事情,总能遇上变数,两个人收拾好,要出门的时候,宫里来了人。
梁和滟后撤一步,以为又是要宣裴行阙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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