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剑连草人也不扎了,亮晶晶的两大眼盯着久久她娘动作。
筋骨舒展开了,辛珊思神色一变,脚下莲步快走,向鱼叉去。凝神看着的黎上,只见一道飞影掠至檐下踢起鱼叉,后又翻身追上,一把抓住鱼叉杆尾,凌空一扫…
尺剑踮起脚学莲步,眼还盯着身影快闪拿鱼叉当枪使的阎小娘子。
招式干净,没丁点拖泥带水。柔中带着腾腾杀气,逼人得很。看得风笑拔鸡毛的手都快了两分,这就是密宗第一高手寒灵姝的传人。
黎久久张开小嘴,打起哈切。打完,眉眼都透着红,小脑袋靠到她爹脖颈。黎上笑开,侧首爱怜地在她额上亲了下,柔声问道:「困了?」见她眼皮子确实往起靠拢了,一手托住腰臀,将小人儿斜抱。
等辛珊思练完,转身一看,她闺女已经睡着了,顿时两眉一耷拉,问:「什么意思?」
黎上笑回:「她还小,不懂事。」
「你捣药、配药的时候,她怎么就那么精神?」辛珊思伤心:「我都想好了,等她四岁就带她一块练功,娘俩穿一样的练功服。」
「才一个月的娃娃,正贪睡。」风笑安慰。尺剑挨过去:「阎小娘子,你那莲步咋走的?」怎么抬条腿的工夫,就已跑出两丈?
风笑说得对,辛珊思不跟奶娃子计较了,将鱼叉放到檐下,回身面向尺剑:「沉气抱神,运力聚于足下。」抬起左手捏莲花指竖于身侧,右手定心稳住气,脚下踏莲步,慢走几步,逐渐加快,快到身影如风脚不沾地。
尺剑气是沉下去了,力也聚在足上了,一开始还能碎步走,可瞧着那道身影一次又一次地从旁经过,他干脆撒开腿甩起膀子狂追。追了五六圈,气息就乱了。
又走了几圈,试出尺剑的底了,辛珊思的身影停在了闺女小脚边,吐纳依旧平缓。
黎上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尺剑,又望向面色如常的珊思,不禁发笑,歪身凑近她的耳,小声告诉:「风笑就会些三脚猫工夫,不过近几年有在钻研毒物。」
「那你呢?」既想一块过,她总要先深入了解一番。
「我医毒好过风笑,拳脚稍逊尺剑。」黎上用他姑娘的小脚脚蹭着珊思:「还有什么要问?我一定毫无保留。」
也没什么要问的了。辛珊思抓住久久的小脚丫:「别给她弄醒了。」推着黎上回屋,「她睡着了就把她放窝篮里、炕上都行,不要总抱着。」
缓过劲的尺剑,又比划了会儿才坐回凳上接着扎草人。
阴了一天,傍晚打起闷雷,隆隆的。黑云沉沉,蓄势待发。天黑尽,一个霹雳降临,震动了半个塘山村。豆大的雨滴落下,啪啪地打在屋顶、窗棂、草木…
尺剑站在正屋门口,看着雨幕,闻着土腥,想着村西老瞎子。没两刻,雨势小了,他转身往自个房中,换上昨夜那身行头,贴上白无常麵皮,用根麻绳,将灶膛后的那些血线草人都穿上,环绕在身。
今晚他也不等夜半了,雨一停便悄摸入村。这会才戌时正,村里不少人家也就将将洗好上铺。路边摘了片柳叶,吹起亡灵曲。僵硬的身子迈着大步。挂在身上的小草人随着他走动,一摇一晃的。
「啊…」有出屋倒水的妇人瞥见,吓得魂都崩了,盆也不要了,慌忙回屋。
这声惊叫吵起许多人,有胆大的开了门看一眼又嘭一声把门关上。还有人家,隔着门喊:「鬼差大人不要来俺家,俺家没卖闺女,真的…三闺女一个都没卖。」
来到村西,尺剑推开了老瞎子的院门。老瞎子屋里点着灯,薛二娘跪在门口:「俺有罪,俺没看好闺女…鬼差大人,俺有罪…」
尺剑目的明确,黏了烂泥的脚往药田去,左手五指成爪,运力插入地下,抓到根骨就往上拽。
薛二娘看着他拖出个小小的尸骨,一点不怕,仰头大骂老天:「您瞎了嗝…眼了吗?为啥…留恶人活到老…为什么,您为什么不劈死他们…睁开眼看看啊,这才多大的娃…」
尺剑刨了七具女婴尸骨,便离开了老瞎子家,去东河。
雨后开晴,塘山村却死气沉沉。婴尸坐上地主家正堂,鬼差叫醒地主和后院妇人,挨个发血线小草人。七个地主,一夜间被吓死两,疯了三,还有两个落得跟老瞎子一样,眼歪嘴斜。
「报应来了。把亲闺女往村西送,就不是人干的。你们是吃香喝辣吗?你们吃喝的是闺女身上的血跟肉。」杨二方一早拎着纸钱往西边坟地去,骂一路:「畜生都干不出的事,你们还嘚瑟。卖呀…接着卖,往日不是喜欢三五成群聚一块说说三道四吗?俺跟俺媳妇不卖自个骨血,在你们眼里倒成笑话了。笑啊…今个怎么都不出来笑了?实话告诉你们,老子等这一天等好些年了…」
同杨二方一般心情的,还有不少,各家都拉了闺女出来在村里打转。过去不敢抬起头的女娃,今天都把下巴抬起来了。
尺剑睡醒起床,见风叔把家里最后两隻鸡杀了,揉了揉眼睛,打着哈切道:「您还要吓哪家?」
「不吓哪家,剩下的那些交给薛二娘。」风笑将扒鸡脖上的几个肉丁拽掉:「咱们趁着这风,收拾一下,明天离开塘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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