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人欺负了吗?
人多,就会有纷争。
江颂月知道,大户人家的阴私有时候比猛虎还要可怕。
恰在这时侍女送来茶点,她借势瞟了眼候在水榭不远处的木犀,低声道:「你府中下人照顾得不尽心吗?」
闻人惊阙扬着的嘴角微收,默了默,语焉不详道:「总有独自一人的时候。」
像是怕江颂月误会,他解释:「例如睡醒时,不知身在何处、是何时辰……」
「没有小厮守着吗?或是、或是……」
有钱人家的公子都是有通房侍女的,小时候照顾,长大后暖床。江颂月的表哥周贯朽就是这样。
江颂月跟着宋寡妇那几年,见识过很多,房中事也是知晓的。
她从不畏惧提及这些,然而这会儿对着闻人惊阙那张不可亵玩的清俊脸庞,突然耻于开口。
「闻人只能接受携手一生之人酣睡身侧。」闻人惊阙答了她第一句,再答她未问出的话,「没有通房和妾室。」
江颂月的脸顷刻红成夏日晚霞。
这话题似乎越界了。
她一面这样想,一面止不住的高兴。
没有意中人,后院干净,现在受伤了正需要亲密的人照顾,是提出成亲的最好时机!
江颂月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点紧张,呼吸不自觉地转急。
她还在做准备,闻人惊阙语出惊人:「县主上回问我可有意中人,是有意与闻人成亲吗?」
江颂月惊岔了气,拍着胸口咳起来。
闻人惊阙摸索到桌上茶盏,轻递过去,在江颂月接过后,自嘲道:「瞎眼之后,闻人的脸皮也变厚了……若是在下多想了,冒犯之处,还请县主见谅。」
江颂月饮了口茶水才缓下,面红耳赤道:「没有……」
这是坦白的最佳时刻,就算不成,也只是在闻人惊阙面前丢脸,他不会外传的。
江颂月将贺笳生那丑恶的嘴角、表姑丈贪婪的目光,以及山野中稳稳背着她的闻人惊阙一一回忆后,沉息,盯着闻人惊阙脸上的鲜红伤疤,破釜沉舟问:「若我的确有这想法,你会答应吗?」
江颂月的心高高提起。
这一刻,时间在她眼中放缓,她看见闻人惊阙淡绯色的双唇轻开轻合,他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传来。
「冒昧一问,县主有意中人吗?」
每个字江颂月都能听懂,但经过足有三个呼吸的时间,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江颂月咳了下,仗着闻人惊阙看不见,瞟了他好几下,红着脸道:「……没有。」
闻人惊阙:「那便好。」
他声音有些飘,说完后站起,退后一步,整理了下衣襟,接着向江颂月拱手。
「眼瞎了,但脸还能看——这个伤口痊癒后不留疤的——多谢县主不嫌弃。」
第13章 条件
「不嫌弃……」江颂月下意识与他客套。
她哪有资格嫌弃闻人惊阙?别说闻人惊阙瞎了眼、伤了脸,就是半身不遂,也有人愿意嫁给他。
也就是他瞎眼没几日。
再过些日子,等更多的官宦人家意识到这是难得的攀上世家权贵的好机会,闻人惊阙将成为一块人人可以垂涎的肥肉,原本配不上他的人家,会一窝蜂地涌上去,争抢着与他结亲。
闻人惊阙受伤后首次出府就到她这儿来。答应与她成亲,是因为她抢占了先机。
闻人惊阙答应与她成亲?
江颂月惊觉那句「多谢县主不嫌弃」代表着什么,头脑有一瞬的空白。
她痴愣地看向闻人惊阙,见他转向身侧圆桌,右手贴着桌面在摸索茶水。
他手边本有一盏的,在江颂月被呛到后递给了她,导致他需要时,久久未能摸到。
江颂月忙把自己面前未动过的那盏递到他手边。
「多谢县主。」
「不、不客气。」
江颂月说完,有一片枯黄的树叶随风飘入水榭,在空中飞舞几下,轻飘飘落到闻人惊阙手中的茶盏中。
他未察觉,端着茶盏递到了嘴边。
江颂月忙不迭地喊停:「别喝!」
杯盏距闻人惊阙唇边两寸,他停下,偏头无声询问。
「刚落了树叶。」江颂月看着他带着血痕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与感谢的神情,心中五味陈杂。
脸上的伤,所有人都能看见。
心中的伤,就只有他一人能感受了。
曾经的天之骄子落了难,喝口干净的茶水都做不到,他该多难过?
江颂月因闻人惊阙落难捡了便宜,心中甚至阴暗地期待过他的眼睛不要痊癒,全然没想过他在日常生活中会如何窘迫。
闻人惊阙还反过来怕她嫌弃。
太不应该了。
江颂月心中柔肠百转,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将茶水泼掉,换了盏茶递到闻人惊阙手中后,重拾理智,沉着道:「方才被你乱了节奏,有些话该说在前面的……」
闻人惊阙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挑起一丝弧度,「县主请讲。」
「自我有成亲的想法那日起,就定下几个条件。」
这么多年来,不论是衝着江家家业还是江颂月的容貌来的,想娶她的人很多,一个都没成,笼统来说,共两个缘故。
她不喜欢,和对方不答应她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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