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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忠民不忠君,江氏四代,从来无愧于民。

即便东芜皇室被废,江氏也从来不会为了一个昏肆无道的皇室殉国。

可是她忘了。

柳时季,他就是个傻的。

他做事向来呆板守正,甚是呆板到有些迂腐,他认定了那一套仁义礼孝忠,东芜皇城破时,他便就从这百丈城楼一跃而下了。

这是他的道。

江凝怀着抱着冰冷的柳衡,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城楼,泪水萦瞒眼眶又溢出。

「你站在那里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会这般为你哭泣呢?」

「原来再也见不到我,对你来说...才不算什么吧...」

远处高楼上,一人戴着浑黑的兜帽,静静地立在原处。

风吹过掀起兜帽一角,银白的髮丝随着风微微扬起,露出其下一双眸子。

秋水明眸,灿若星辰。

该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却始终如同平静无波的古丼,居高临下地看着城楼下江凝那张洇满了泪痕的脸。

江凝微微撩起袖子,将手腕上繫着的一根青色带有暗纹的锦带拿在手中。

然后她用手轻轻地梳理着柳衡散乱的青丝,用那根锦带为他束好头髮。

做完这一切后,江凝站起身,用袖口拭去眼泪,将自己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她没有办法带他走,因为她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做停留了。

高楼上,一道凉薄的视线盯着江凝离去的背影。

他拢了拢兜帽,正准备拾级而下,身侧突然如鬼魅般绕出一人。

那人声音不同于寻常男子的雄厚或是清润,反而稍显妩媚。

「怎么?国师大人心疼了?」

那一头银丝的人一双眸子倏地沉下来。

「未曾。」

「那你怎么不早些杀了江辞?害得我也要大老远跑过来。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吶。」

「时冥,我说过,在外面不要叫我国师,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西凉的人吗?」

时天下四国,唯有西凉擅巫蛊一道,以巫蛊兴国,所以也只有西凉才会有国师。

被唤作时冥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挑起一缕银白的髮丝道:「我可没说西凉半个字,明明是你先说的。」

「不可理喻。」那被叫做国师的人微不可查蹙了蹙眉。

时冥闻言突然发狠将手中那缕银丝猛地一扯,恶狠狠道:「你还没回我的话!为何不早些杀了江辞?!」

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毕现,他直接掏出袖中剑斩断了被扯着的那缕头髮。

「我早在信中与你说过,虽然江辞是早就该死的人,但是现在问题不出在他身上。他的生死,已经无法影响西凉的国运了。」

「那请问我亲爱的国师大人,问题出在哪里?」时冥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尚未可知。」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尚未可知?看来你当真是因为对那个女人心软了,你不杀,我杀!」

「蠢货。」即便是骂人,向来言简意赅的国师仍然面无表情。

时冥听了这句话,脸上神情一狠,「你倒提醒我了,何须那么麻烦,我直接杀了萧越便是!他才是西凉灭国的根源!」

「我也与你说过,他有天下命主之像,你杀了他,焉知不是自取灭亡。你就执意要这般与我背道而驰吗?」

「我与你背道而驰?那你又在做什么?师尊把传与你占卜之术,让你我守好西凉,结果观星台三年无人,你来这里谈情说爱?现在告诉我尚未可知问题出在哪里?这就是师尊最看中的弟子吗?」

「我与师尊都从未说过我是他最看重的弟子。」国师的声音如同细雪一般冷冽,他阖了阖眼,转身迈下台阶,声音逐渐远去。

「时冥,只有你在意这个。」

留在原地的时冥双眸中满是嫉恨。

......

公主殿。

夜色浓重,萧越独自一人坐在阶前。

乌云蔽月,唯有殿内透出的微弱的光照在那道孤寂的身影上。

余光中,春夏端着一碗汤药准备进殿。

「站住。」

萧越眼眸微斜,冰冷的声音在静谧的庭院中十分突兀。

春夏的心一沉,端着药碗的手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萧越慢条斯理起身,声音幽幽响起,不轻不重,却总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息。

「孤饶你一命,将你从江府提过来,你就是如此报答孤的?」

「你恨孤?」

春夏立即双膝跪地叩拜道:「奴婢不敢。」

「不敢?看来不是不想。」

叩拜在地上的春夏没有答话。

「你恨不恨孤,孤都不在意。你只需记得,孤恨极了沈晚!!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孤会让你眼睁睁地看她死在你面前!」

春夏身躯微微一颤,下一秒,他听到头顶上方愈加冰冷的声音。

「还不打算拿出来吗?」

春夏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小的字条,呈给萧越。

「——江府安好,殿下勿念,还请殿下万万珍重自己。」

萧越一字一顿读完字条,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安好?你倒是衷心,还想让她看到江氏女亲笔写的东西。」

萧越眉峰一凛,「等她醒了之后,你敢对她说江府半个字,孤就将江府夷为平地。你大可试试孤做不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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