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吗?你怎么这么信我?」
祝余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望向他的眼神里目光柔和沉静,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像是能看穿他内心一切想法。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六分。」她抬头看了一眼店里的挂钟,笑着轻声道,「我现在是一个赌徒了。」
她看着池鹤,姿态似乎很从容,但仔细看,却依稀可见其中的紧张。
池鹤忽然间生出了一种想要逃避的衝动。
她说得没错,她是个赌徒。
她在赌他的人品,赌他依旧和从前一样,善良正直,也在赌他和从前一样,和她最为要好,遇事总站她那头。
「……你啊你。」半晌,他嘆出口气,又一次说了这三个字。
祝余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他却忽然没好气地笑起来,横了她一眼,「学点好的吧你,赌一次不够,紧接着开第二盘,你怎么这么能,以后再这样,我就去派出所举报你。」
祝余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嘴巴一抿,鼻子都皱了起来。
「这是你大义灭亲的时候了?」
「我只是做了一个普通市民应该做的事。」池鹤揶揄了一句,立刻扯开话题,「交给我吧。」
祝余一愣:「……啊?」
交给他?什么交给他?举报她开盘这件事?
不是吧,真这么狠啊年轻人:)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池鹤道:「你告诉我小禾玩的游戏的名字,我明天让助理去仓库找找有没有库存的,要是有,你就不用再去二手市场收了,你去收一个的价格,都够买两个新的了。」
恐怕还不止,有的在二手市场价格能翻好几倍。
池鹤自己就是做这一行的,对其中的水深水浅知道得再清楚不过,毕竟他自己设计的多个系列中,就有隐藏款被炒出比原价高好几倍的高价。
市场生态如此,因为有人肯买单,才会出现这种价格。
但他认为,祝余很不必要去吃这个亏。
祝余又啊了声,问道:「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我的工作也和这些玩具有关。」池鹤摇摇头,表示这都是顺手的事。
祝余这才想到,「刚才都忘了问,池鹤哥你在Funny Toys是负责哪方面工作的啊?」
「玩具设计,我负责提案和出概念,项目团队会出设计稿,工厂负责生产,公司的销售渠道负责销售。」
池鹤将自己的工作形容为流水线上的其中一环,还算有点重要的螺丝钉。
祝余说他谦虚,「没有设计师,哪里来的点子,没有点子,哪里来的项目。」
「谢谢夸奖。」池鹤把最后两口巧克力牛奶喝完,觉得腻得不行,问她要白水。
祝余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好奇地问:「可是你怎么有时间每天都过来,不用坐班么?」
「假公济私,迟到早退。」池鹤蹭蹭鼻尖,直言不讳,并且不以为耻。
祝余露出不信的表情,坚持认为是他们公司对设计师的考勤制度比较宽鬆。
但池鹤却微微一笑,觉得自己装逼的机会终于到了。
「其实是因为我是公司创始人之一,虽然也在公司上班,但只要我把工作完成了,就没人管我是不是迟到早退,不去都行,我不拿全勤。」
祝余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孔:「……」
我单知道他发财了,却不知道他已经混成了可恶的特权阶层!
但随即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震惊地看着池鹤:「Funny Toys是你的……」
「不是我的,我只是有一部分股份。」池鹤摇头解释道。
他跟她说起大学时代的创业经历,说他们刚开始那几年没什么业务,在京市都混不下去了,幸好乔栋家里就是做玩具厂的,让他们把办公室安在厂房一处小小的房间里。
「就两张办公桌,两台电脑,面对面地放着,乔栋想办法拉点做代工的业务,他爸看我们实在太艰难了,大发慈悲,在工厂给我们开了一条生产线,那时候我们帮人家生产棉花娃娃,来图打样,来样加工,如果没有设计图,或者对自己的图纸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帮着设计,一张图纸就卖几百块。」
那段时光真的很难,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想的都是今天有没有活。
「幸好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笑着,一句话带过了所有没有说出口的艰难。
如同祝余也只是用短短十几二十分钟,就将她这十几年里发生的事都说完了一样,省略其中许多细节。
他们都经历过人生中一段堪称至暗时刻的岁月,生活掀起的风暴不为人知,他们被生活打碎,又被生活重塑,最终成为更丰满更平和,甚至是刀枪不入的大人。
然后穿越过各自为战的长长岁月,穿越过风雨,站在了对方面前,就着一杯咖啡,聊一下午的往事。
巨大的时间空隙就这样被弥补起来,仿佛他们也参与了彼此的过去,一直都没有走散过。
祝余这时说:「说起来,我第一次知道盲盒,好像就是你们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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